龔炎則見她清泠泠的眼睛含著淚兒,神色焦急帶著懇求,心裏頭是又氣又軟,橫了她一眼,冷冷譏諷道:“幸虧你夢到的不是仙兒神兒的,不然三爺我也沒本事管。”春曉聞言眼睛一亮,這就是說他有法子找那小兒,忍不住破涕為笑。
龔炎則也禁不住勾了嘴角:“哭哭笑笑的,倒是比以往磨人了,把你那淚兒收收,以後和爺一處,隻許開心不許哭。”但見春曉皺皺了臉,便又是一笑,扣著她的腰,調轉馬頭向鎮上最大的車馬行去。
車馬行裏盡是南來北往的行客,亦是不容小覷的消息集散地,龔炎則在門口方一現身,就有活計過來招呼,他依舊坐在馬上,伸手丟了塊銀子過去,銀子是五兩重的雪花銀錠子,一看就是官製,稀罕的小夥計嘴根子裂沒邊了,忙問他有什麼需要,龔炎則道:“見你們行頭。”行頭就是車馬行的頭。
見過行頭,又有行頭搭線見當地最大幫會的頭兒,別看龔炎則通身官家子弟的氣派,說起江湖規矩卻一絲不含糊,那幫派的頭兒竟是不住挑眉,且龔炎則手裏有一位分量十足的人物給的信物,那幫主辨認過後,笑容也親近不少,拍著胸脯將找孩子的事應承下來。
不足半個時辰,龔炎則帶著春曉離開。
而後兩人在客棧落腳,將將一更鼓的時候,有人來報信,讓春曉去認孩子。
春曉當時喜悅激動的神情極大取悅了龔炎則,龔炎則握住她的手,指頭邊摩挲著她細嫩的肉兒,一邊貼過去親了個嘴兒,笑道:“爺算是知道如何討你歡心了。”春曉微窘,想要抽手逃離,卻引得一隻厚實溫暖的手將她的手盡包裹住。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春曉偷偷望了龔炎則,心頭有了些暖意。
隨後龔炎則陪春曉去認人,果見那孩子在一群大大小小孩子堆裏睡著,春曉將孩子抱了,又急忙往孩子身上看,見隻有些輕微劃傷,並無大礙,這才放下心來。龔炎則招呼她離開,可她卻頓住腳,望著那些被拐來的孩子,足有二十來個,許多小臉混髒的,看了越發可憐。
龔炎則瞅了眼,不耐煩的將她手腕抓了,拉她出去。
春曉一路走還不住回頭,到了外麵,龔炎則上馬車,半晌不見春曉上來,撩開簾伸手臂一把將人拽上來,她還抱著孩子,進了車廂趕忙坐好,幸好孩子沒醒。
春曉和孩子坐在角落裏,不時拿眼看龔炎則,動了動嘴角欲言又止。
龔炎則自是知道她的小動作,故意閉目養神,實在被看的膩歪了才突然張開眼睛,正與春曉對上,春曉一驚忙偏開頭,卻被他手捏著下巴扭回來,就聽龔炎則冷哼一聲:“怎麼?沒話和爺說?”
春曉張了張嘴,悻悻的又閉了嘴。
龔炎則挑眉:“有話就說,別跟爺這兒矯情。”等了一陣還是不見春曉開口,不由道:“還真是上杆子不是買賣,爺問了,你倒成了鋸嘴兒的葫蘆,沒動靜了。”
春曉垂著眼,手指擺弄著道:“婢妾看那些孩子可憐。”
龔炎則卻不覺得有什麼可憐的,人生下來就分貴賤,命定如此,真不知春曉心軟個什麼勁兒。但也知婦人都有這毛病,看個花兒謝了也要抹一回眼淚,但他真受不得這個,是以起了脾氣,冷道:“你該知道自己的本分,別當自己是個菩薩,救這個救那個,天下不夠你慈悲的。”
春曉僵住手指,心裏明白:龔炎則高高在上慣了,叫他憐憫倒是為難他,可那些孩子實在可憐,罷了,既他不喜我便不提了,怎麼說我這也是慷他人之慨,自己身無長物,根本沒有可憐那些孩子的資格,也沒本事救他們。
雖說想的明白,但到底衝淡了找回小兒的喜悅,心中鬱結的抱緊孩子不再言語。
見春曉雖一臉不快,但到底順從了他的意思,龔炎則緩了脾氣,又見她與小兒臉貼臉靠在一起,有著別樣溫柔,不覺心動,道:“等回府,爺抬你做姨娘,你把身子養好了,來年給爺生個兒子,不比心疼那些不相幹的強。”
春曉隻是假寐,聞言大驚,睜眼看龔炎則,見他雖是笑著說的,但卻不似玩笑話,眼神格外認真。就在她驚怔之際,龔炎則又道:“你若聽話,那些可憐人爺便救上一救。”
春曉都不知道說什麼好了,一時應也不是不應也不是。
“高興的傻了?”龔炎則掐了把春曉臉頰上的嫩肉,睨著她道:“爺追了山山水水的,又上杆子抬你做姨娘,曉兒,你可不能不識好歹,若心裏再想著什麼娃娃親,就別怪爺手黑了。”
龔炎則的手段春曉才見識過,忙道:“婢妾沒想過,不曾見過那人。”
龔炎則眯了眯眼睛,雖覺得春曉這樣解釋正應該,可又想她是忌憚自己,也是維護那個人,不由臉色發沉,鼻腔裏悶悶哼了聲,側過身假寐去了。
春曉悄悄看了他幾眼,見他確實不打算再搭理自己了,這才長長出了一口氣,鬆了神經,靠在車壁上,可又想:難道真要跟他回去做姨娘?但不跟回去又能跑哪去,這回她才看清龔炎則的手段,不說通天徹地也差不離了,自己那點子伎倆隻怕人家都瞧不上眼。
兩人一路無話,回到客棧簡單洗簌便歇下了,龔炎則說什麼也不與孩子一道睡,又不準春曉離了他,無法,孩子交給客棧夥計的娘子照看了一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