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世人為天國忙碌,隻有伍迪·艾倫知道一切皆黃粱。他扛起了全世界的十字架,用一人的痛苦換來了普世的幸福。這在很多作品都有表現和暗示,如《曼哈頓》所自嘲的:“我們都是普通人,你以為自己是上帝。”《解構愛情狂》的主角麵對現實一團糟,隻能活在作品中,這是對終極真相的隱喻。還有《卡珊德拉之夢》的悲劇預言,“怎樣都行”的世界觀,《子彈橫飛百老彙》的“才華即運氣”——反複強調運氣,是因為神跡永不存在。隻不過,借助幽默的糖衣,他將苦澀變成甘甜。於是人們聽到《安妮·霍爾》中,人生隻有“可悲和可怕”的論調,並不絕望,隻有歡笑。哈利路亞。
奧斯卡有什麼了不起
有多少同學記得哈莉·貝瑞獲獎的那屆奧斯卡?我已經想不起她是憑《貓女》還是《夢女孩》拿到的最佳女主角1,隻對她的歇斯底裏念念不忘。因為那一幕太像魯迅先生的小說了:麵對一個被辣椒嗆到,又趕上哮喘發作的女孩,衣冠楚楚的圍觀者竟然無動於衷。當她伸出左臂求救時,那些人甚至鼓掌起哄。一個穿朱麗葉塔·瑪西娜T恤的哥們告訴我,哈莉·貝瑞平安無事,隻是太激動,因為這是奧斯卡,它肯定你的藝術成就,這是電影人能夠取得的最高榮譽。從此,我對奧斯卡充滿敬意,因為這是一個多麼浮躁的時代啊。甚至難以找到一個真正關注“藝術成就”的人,遑論為上億影迷承認的獎項。從那之後,我開始追隨奧斯卡……並成立了反奧聯盟,致力於用口香糖堵住學院主席的車鑰匙孔。
下文為省略號部分的填充。
對奧斯卡誠意的懷疑起源於一次錯誤的時空穿梭,那時我已經旁觀了前50屆頒獎禮,每一次都感動得淚花四濺。直到第51次,不小心跑到了MTV電影獎現場,就是那個從金酸梅提名中選出最佳影片的爛獎。更可怕的是,我發現了奧斯卡與MTV的聯係——什麼都大一點——大一點的現場,大一點的氣勢,先生們穿大一點的上衣隱藏二頭肌,女士們穿大一點的裙子蓋住腳脖子,等這些人長大一點,除了帕裏斯·希爾頓,都去奧斯卡了。
1.作者記錯了,哈莉·貝瑞是憑借《死囚之舞》獲得奧斯卡獎的。
意識到奧斯卡的MTV基因隻是一個開始,更可怕的是它的作秀成分,比如五進一環節,還不如某些選秀比賽。人家至少是現場出結果,而奧斯卡早就讓普華永道的會計師把票點好(隻有專業人士能算明白6000以內加減法),就是不提前告訴提名者,非要讓他們打扮得漂亮帥氣,再對其中四位說:“你來幹嗎?”我想破頭皮,也許是為了提高收視率,但它不是應該隻關注“藝術成就”嗎?
奧斯卡不定期地頒發榮譽獎,為什麼榮譽獎不提名呢?想象一下,讓庫布裏克、希區柯克、奧爾特曼、卓別林和20年後的諾蘭競爭一個榮譽獎。其中四位將在與提名N次都沒有獲獎的失敗者的競爭中再次失敗,讓他們把老臉往哪兒放?如果奧斯卡還想讓自己看上去嚴肅點,當然不會唱這一出,但為何其他獎項例外呢。事實上,即便是形形色色的榮譽獎,也未必像全體起立的架勢一樣代表了榮譽。在那一刻,鏡頭總會在台下名流叢中遊動,其中不乏興高采烈、交頭接耳者,他們說的可能是:“你知道這老頭兒是誰嗎?”另一個回答:“我餓了。”
還好,這都是麵上的東西,真正的核心是6000多名評委。下麵必須提一件你剛剛經曆過的事情,已經看過《社交網絡》或是《127小時》了吧?是不是有一行奇怪的外國字不時出現,上麵寫的是:“請聯係FBI,你已因觀看盜版被捕。”每年頒獎季,各大公司都要把加密的錄像帶送給評委……隨後全世界都看到了那自取其辱的盜版警告。說這個,是想證明評委墮落到撈外快的程度,可惜暫無實例。正相反,曾有評委的好友因把片子免費共享而遭到逮捕,此人在進監獄前進了天堂,他叫拉塞爾·斯普拉格(Russell Sprague),英雄一路走好。
當然,真正可疑的並非是盜版如何流出,而是為何要給評委送DVD。你們不是應該去電影院看嗎,更何況我隱約記著評委是可以免費看片的。退一步說,我們接受DVD,難道不該送藍光嗎?怎麼搞到最後連普通碟片都比不上。感謝盜版,我們同步了評委版的畫質,裏頭盡是碩大的飛來飛去的水印,有時候還突然變成黑白的,這是戈達爾的電影嗎?前不久我看了糟爛的《大地驚雷》評委版,攝影師羅傑·迪金斯還奇怪為什麼他八次提名都沒獲獎,這畫麵簡直就是國產電視劇壓縮碟的效果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