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是越來越看不懂現在的年輕人了,“你們這是要上演羅密歐與朱麗葉的悲劇嗎?你忘了昆汀的粉絲對索菲亞的粉絲施以的暴行了嗎?”
女孩可憐地抽泣起來,我無語,隻能狠著心勸她,“你們還是分了吧。”
正因為矛盾的長期存在,本來是一年一度歡慶時刻的超級碗,成為了各派別人士社會學分析的競技場。一位法國學者尖銳地指出:“再怎麼致敬安娜·卡裏娜,也無法讓人忘記400萬戈達爾粉絲經受的折磨。還記得嗎?他們把我們帶到一個小黑屋,說是要放映《狂人皮埃羅》,出來的卻是《貓狗大戰》……我呼籲法國電影愛好者團結起來,殺到美國,燒毀他們的膠片,砸碎他們的藍光,卸載他們的電驢……”
正因如此,我們時代的人才那麼羨慕你們:可以不為理想所累,隻為了滿足吃喝拉撒等基本需求而工作,就好像男耕女織的桃花源,還有大愚若智的春晚可看。
冷門片
《大魚》的老爸吹了120分鍾的牛,最後發現全是真的。不僅僅是片中的冒險,他還預言了片外的現實,比如偉大的“時間暫停”定律——當時間重新運轉,會走得更快,快到來不及看清任何細節。中國影迷的曆史就是先被壓縮,在幾十年裏停滯不前,又在不到20年的時間裏走完了老外的100多年。就像《飛越未來》的湯姆·漢克斯,身體發育夠快,腦子卻不太好使,造成許多副作用,其中之一就是——當我提到“湯姆·漢克斯”的名字,就覺得自慚形穢。原因糾結了好久,直到前幾天的一個偶然才知曉答案。
那天我跟一個資深電影學者去朋友家玩,學者不小心撞到了電線杆上,因為他眼神不太好——準確地說,他是個瞎子,隻能聽電影,認為卓別林和巴斯特·基頓的片子晦澀難懂。我們沒有事先通知朋友,為的是給他個驚喜。走到樓下,按了門鈴,他說話遮遮掩掩的,似乎不想讓我們上去。同時,喇叭裏傳來微弱的男人、女人叫聲,我跟瞎子學者交流了下眼神,他說:“這叫聲聽起來耳熟。”我說:“叫聲是沒有國界的。”在那一刻,我幾乎確信樓上進行著某種原始的活動。
進門後,我用非小羅伯特·唐尼版的福爾摩斯眼神觀察了一下,立刻拋出一連串讓朋友尷尬的問題:為什麼大白天拉窗簾,開著曖昧的熒光燈,如同林奇電影?為什麼沙發看上去好像遭到哥斯拉蹂躪,嚴重扭曲變形?為什麼桌子上放著紅酒瓶,而且隻剩下二分之一?他的臉從紅色變成了紫色,說話結巴,語序混亂。我看他好可憐,安慰說這都是正常的行為,別害臊,“你是不是讓另外兩人跑到樓上躲起來了?”
這時候,瞎子學者敏銳的聽覺和嗅覺發揮了作用,他說:“剛才的叫聲聽起來像加裏·辛吉斯,房間裏還有股羽毛混合巧克力的味道。”朋友竟然渾身顫抖,衝向洗手間狂吐不止。學者靠近電視櫃,把手伸到下麵找東西。終於,朋友崩潰了,大喊著:“好吧,好吧,被你們發現了!證據就在櫃子下麵,三區雙碟正版,有日文泰文韓文柬埔寨文字幕,內附兩張明信片,還有一個密碼箱……”與此同時,學者拿出兩張盤,竟然是《阿甘正傳》,難怪朋友覺得丟臉。我們把正片塞到碟機裏,自動跳到剛才中斷的地方:加裏·辛吉斯飾演的輪椅上尉在與女孩親熱,發出陣陣叫聲。
如果您不太理解剛才發生了什麼,容我解釋一下:一個以影迷自居的人在28歲的年齡第一次看《阿甘正傳》並被人發現,就好像史蒂夫·卡瑞爾暴露了他《四十歲老處男》的身份,那種尷尬和羞恥是難以想象的。尤其他還鄭重其事,拉窗簾調暗燈,喝著紅酒躺在沙發上……此時有人突然造訪,一想到別人會說:“你連《阿甘正傳》都沒看過啊!”第一反應必然是頭暈目眩,胸悶氣短,手忙腳亂,根本來不及銷毀證據。
這就是曆史加速之後的弊端,積攢一百年的電影同時湧來,讓我們固執地相信垃圾箱裏也藏著無數不知名的神作。於是昨天還在感慨“肖申克”和“辛德勒”多麼經典,隔天就變成“那是初級影迷才看的玩意”;曾經被當作權威指南的IMDB250,如今誰看誰是250;演過太多經典的湯姆·漢克斯,因為眾人皆知而無法體現資深影迷的比較優勢,說他的名字都覺得自慚形穢。更可怕的觀點是,“看《甜蜜的生活》和《八部半》等於沒看過費裏尼,《月吟》才是他最好的電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