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天人(2 / 2)

稍稍變了一下姿勢,改為跪坐,韶韻靜靜地看著男子用餐,時不時用筷子布菜,她以前從不曾想過,自己會甘心做一個侍女,這樣恭敬而柔順地伺候一個男子用餐。

是為什麼成為侍女的呢?

是生活所迫,她不願意讓自己的私房錢成為公用的,於是在韶誌坐吃山空,在天香的****焦愁之下,在韶誌聽到消息把她送來當侍女之後,她安然受了。

為什麼不呢?沒有賣身契的壓迫,每月還能夠有月錢,甚至衣服首飾都有他們準備好的,這樣優厚的條件看上去簡直像是陷阱。

一開始,韶韻有些不情願,甚至還滿含懷疑,她不憚以最大的惡意來揣測這些人的行事,懷疑他們有什麼陰謀,即便她知道自己這樣的身份,自家這樣的小人物,完全不會有什麼值得別人如此興師動眾圖謀,但她還是懷疑著,戒備著,直到… …

見到這個男子的第一眼時什麼感覺呢?韶韻說不清楚,那種心跳猛然劇烈的感覺好似是一見鍾情,卻不是,她的腦海中好像一片空白,唯一冒出來的念頭或許隻有一個疑問——天人何故入人間。

然後,在知道自己被選為這人的貼身侍女之後,韶韻悄悄紅了臉,男神不可褻瀆,但於其身邊近距離瞻仰,可以有!

心甘情願地接受了侍女的身份,認真地記下規矩,記下這人的禁忌,到如今… …筷子自覺地夾了些菜送到那人的碟中,不用言語,不用眼神,她儼然可以憑著直覺分辨他想要什麼,全無半分差錯。

日子一****過去,韶韻每每看著那張分不出年齡的臉都會有些恍惚,那種似曾相識的感覺,那種好像在哪裏見到的感覺,莫不是… …比起一般的懷春少女,韶韻的春天來得晚了些,也有些莫名其妙,卻用最不科學的方式讓她懂得,一顆心不會總因為科學而跳動。

隻不過,身份太懸殊了。

男子姓甚名誰,韶韻並不知曉,因為這裏無一人可以稱呼他的名字,幾乎所有的人都如滕老一般稱呼他為“主子”,仿佛他就是那一片天空,不需要名字,隻需要知道他是主就夠了。

雲嶺這邊兒的自然條件惡劣,即便今朝流放過來的多有一些大儒之類的文人,但那些文人並沒有帶著科學過來,反而融入了這裏的迷信,在這裏,許多信仰都有著生存的土壤,於是,一個主子,掀不起大浪。

然而,一個“主子”,卻足以隔絕韶韻所有的癡想,連夢也不成。

自以為從不會被****所惑,絕對理智的韶韻第一次品嚐到了輾轉反側是怎樣的一種滋味兒。

可她最終還是理智的,知道什麼該舍棄,什麼該堅持,安靜地做著她該做的事情,比之以往更加沉默。

她的變化,韶誌不曾察覺,而天香察覺了,卻以為是姑娘家長大了,又覺得是韶誌讓她去當侍女寒了她的心,也不敢對此多言,生怕引火燒身。

不得不說,因為在雲嶺少了娛樂的關係,韶誌又惹不起那些良家女子,雲嶺此地,民風彪悍,便是女子也多有會武的,更有那等性格不亞男兒的,韶誌吃了一回虧,被個寡婦家的小叔子給打了個半死之後,再不敢招惹良家了。

沒了捕快的身份,又有殺人犯的隱秘,韶誌做起事來也不似原先那般囂張,有了顧忌之後,若不是依舊懶散,恐怕他們還真的能在這裏安居樂業。

天香初來的時候還秉持著自己“賢惠”的作風,可後來發現當地人都不怎麼賢惠之後,又交了一二可聊之友之後,天香的作風也有了近墨者黑的變化,偶爾也敢管一管韶誌了,與雲嶺的女漢子相比,她的管教手段更顯婉轉柔和,女人味兒十足,讓韶誌也收了些心,老實了一段時間。

隻不過,江山易改,稟性難移… …想到上回回家所見,韶韻忍不住微微歎氣,自己這個爹爹,怕是改不了了。

“有什麼難事?”男子放下筷子,動作輕巧,沒有發出一點兒聲音,倒是他的問話聲嚇了韶韻一跳。

“沒什麼的。”韶韻這般說完又有些懊惱,微微咬了下唇,明明想著為爹爹求一份工作的,可是,怎麼就開不了這個口呢?

男子沒有再問,起身回坐,靠著背枕閉目養神,見他這幅模樣,韶韻也沒再吭聲,輕手輕腳地收拾了碗碟離去,走出房間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目光從男子的身上飄下,看到那雪白地毯上的灰色腳印,微紅了臉,悄聲離去,下次,下次一定不要踩髒地毯了,想來著雪白的地毯也不便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