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1章 抗日戰爭(6)(3 / 3)

在“精英”漢奸裏,舊官僚、失意軍人也占一定比例。由於北洋政府、日軍閥的垮台與失勢,他們都成了過了氣的人物,偏偏又不甘於過氣,這便轉化為對任何權力、哪怕是危險權力的狂熱追求。若再有對南京國民政府的不滿,即便是其雙親從墳墓裏站起來拖住他,也攔不住他

要走賣國求榮的道路了。前者的典型是馬良,70多歲一老朽,仍在耄驥伏櫪,可惜日本人嫌其昏庸,找了另一個人來繼任其偽山東省省長之職,他卻老淚縱橫,遲遲不去;後者的典型是周佛海,他一向白命為可經緯天下的十才,一直覬覦能執掌全國的財政大權,可這位置總給宋子文、孔祥熙等皇親國戚坐著,不讓他染指,於是“不以國士待之,當不以國士報之”……

像原本是“民主鬥士”的陳彬穌這樣具有角色的多變性、豐富性的“精英”漢奸,決不在少數——

如汗精衛這樣曾謀刺清攝政王、被捕入獄時寫下“行刀成一快,不負少年頭”的倒清義士;如陳公博、周佛海這樣激揚文字的“五四”名將;如王克敏、梁鴻誌這樣當時幾乎婦孺皆知的民國聞人……

誰能料到,鄭孝胥這樣的前清巨紳,在當上了偽滿洲國的“國務總理”後,親自操刀寫下深得日本軍部大加讚賞的“滿洲國國歌”:“天地內有了新滿洲,新滿洲便是新天地。頂天立地無苦無憂,造成我國家自由親愛並無怨愁。人民三千萬,人民三千萬,縱加十倍也得自由……”

誰能估計,一向標榜在書房裏“不會詩下酒,豈是文作飯”,白許要向大眾傳道布施的周作人,一旦走出了書房,撐起了偽北大門頭外,1941年11月至1942年11月一年之間,還三次南下,風塵仆仆於徐州、涿縣、保定、井陘、彰德、石門一帶,“視察”各地治安強化運動開展

情況。每到一處,都先去拜見當地日本憲兵隊及特務機關,然後慰問陸軍醫院傷病“勇士”,檢閱地方保甲自衛團,視察工礦企業機關學校,發表各種訓示……再馬不停蹄地奔往另一處。回京後又接見記者,發表“感懷”。他還曾頭戴日本軍帽,身穿日本軍裝,站在天安門上檢閱“中華民國新民青少年團”訓練的分列式。當年周作人在《五十白壽詩》中雲:“前世出家今在家,不將袍子換袈裟”,加今袈裟不穿卻穿上了日本人的戎裝,實在是滑稽到家了。

又有誰能想到,曾受過歐風美雨熏陶的溫宗堯——年青時留學英國,劍橋大學畢業,對於建立民國助過一臂之力,以上海廣肇所名義墊款42萬兩銀子給孫中山,民國成立“南北議和”時,他為廣東大元帥府七總裁之一。他“落水”後先任南京維持會長,後當上汪偽政權立法院長,竭盡種種賣國之能事不算,居然率爾操觚,闡述日本侵華的一片善心:日本之攻打中國,與西洋各國之攻打,其性質全不相同,蓋西洋之攻打中國,其目標是在瓜分中國,日本之攻打中國,是欲中國之合作,以圖共榮共存也。日本首次與中國戰鬥,是在1894年,其時中國串通高麗國,以諂媚俄國而排擠日本,日本懼高麗一旦落於俄國之手,必危害日本之生存,故為自身之存亡計,而不得已與中國戰鬥也。假使當時中國與高麗,能與日本攜手合作,則東亞之新秩序早經成立,而中國與高麗之富強,亦必與日本無異。

果爾,則不獨1894年之戰禍不致發生,即1952年之戰役,與今日之戰禍,亦即可避免也。

草根賣國,精英也賣國(八)

再有李士群和丁默村二人,都曾經是中共黨員,義都先後背叛,都曾經是國民黨軍統特務或中統特務,義都先後“反水”,毛遂自薦,替日本人張羅起特務組織,在極短的時間內迅速發展成為一個規模巨大、組織完備,足與國民黨方麵軍統局相對抗的特務行動機關,成為汪偽漢奸集團生存和發展的極為重要的支柱。這個特工總部設在上海極司非爾路76號,“76號”即成為它的代名詞。在抗戰後期,在廣大的華丁默村係地區,人們談到它不免為之色變,連陳甓君也不得不承認“76號是一處太有血腥味的地方”……

耐人尋味的是,在這些“精英”漢奸裏,有不少人,包括周佛海、王克敏、周作人、李士群在內,都是明裏擔當偽職的同時,晴地裏義總想腳踩國民黨、共產黨兩條船。

這些“精英”漢奸們,真是旋轉似水濱之鶴,騰挪如澤地之鱷,善變似風中之標,善舞如燕瘦環肥。革命時可以氣衝牛鬥,賣國時可以娓娓道來。行文時閑適衝淡,為武時不惜血海滔天。要高尚起來,他們或可稱先驅義士;要無恥起來,若地下的吳三桂有知,與他們比,立馬會覺得自己純潔如處子……

他們一切都能夠在刹那間改變,像一場焰火開放,你不知下一個煙火什麼顏色,如何形狀。他們一切都可以算計,隻要有足夠高的紅利,哪怕縱火燒了大半生曆史的房子,隻為的煮熟眼前的幾個雞蛋。

你不知道他們心中的“善”是怎樣一點點、一塊塊黴變成“惡”的,“惡”又如何在胸中越壘越厚,如同一片原始樹林千萬年裏被雷電、山火無數次擊中後,紛紛倒下變成了一個瘴氣彌漫的黑黝黝深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