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章 逢蒙殺羿(1)(2 / 3)

至於遊戲娛樂,凡在中國風行的,如唐代盛行踏歌,正月十五張燈,文人宴集常好以流觴曲水、分韻和詩等事為樂,這些在日本也同樣傳開,隻要翻翻日本當時的記載或詩文集,幾乎觸目皆是,類似的例子不勝枚舉。在以中國為師的年代,辣椒要叫唐辛子,南瓜要叫唐茄子,胡麻要叫唐胡麻,因為胡麻對中國來講已是外來的,得冠以胡字,傳到日本後,變成了雙重外來,故又加唐字……在日本,直到本世紀初,進口貨還叫唐物,洋貨店還叫唐屋。甚至一種用小豆做成細餡、加糖精又凝結成塊的被稱作“羊羹”的小點心,也由去中國的和尚們帶了回來,日後流行為列島許多家庭的第一茶點。據周作人考證,這種豆沙糖在中國本來叫做羊肝餅,因為餅的顏色相像,傳到日本,不知因何傳訛,稱為羊羹了。

漢唐時代便已豪放、瑰麗的中國文明,被北方遊牧民族的入侵給屢屢打斷,蹂躪糟蹋,元朝是一次大的斷裂,清朝則是更大的一次斷裂。漢唐文化卻因日本成功地抵抗了忽必烈的進攻,得以在這片列島上保存。對此,辜鴻銘曾感慨道:“應該說日本人是真正的中國人,是唐代的中國人。”

(《辜鴻銘文集·中國文明的複興與日本》)

如是說,當下的許多日本人肯定以為是冤假錯案,當下的許多中國人更會以為是奇恥大辱。但客觀地說,中國文明對於日本文明的哺育,至少在唐朝以前充滿著雲蒸霞蔚,光風霽月。1900年,八國聯軍侵略北京,我們仍可以看到它們的餘波流末。聯軍中打頭陣的是日本軍隊,當時一位叫藍登的西方記者注意到:“日本兵是聯軍中唯一對藝術品有欣賞能力的。雖然他們也當然像別人一樣的搶劫,但都做得安靜優雅。沒有亂摔東西,也沒有任意或不必要的破壞。他們搜集喜歡的東西,但不像搶劫的樣子。我曾看到一處有日本兵進去過的房子,裏麵藏有一櫃子的瓷器。他們像鑒賞家一樣加以撫摸,並在杯子或瓶子的底部研究年代。對於粗劣的美國、俄國、法國、英國更不必說德國大兵,除了打不破的銅器、石器之外,幾乎沒有不打破的,實在難以比擬。”(梅龍·哈利斯、蘇西·哈利斯著《日本皇軍興亡記》)在日本期問,我的目光像一對花叢中發情的蝴蝶,老是在街頭、車站、機場的標識、廣告、店名上閃動。在日文裏仍在使用的漢字中,琢磨當年造字者們的某種心態痕跡,對我來說不啻於旅途中解乏破悶的一件趣事,可以隨便舉幾個例子——

廣島的廣,與廣州的廣,本是一個字,日文卻寫成龐藝術,寫成芸術。紀念,寫成記念。介紹,寫成紹介。募集,寫成招聘。外國人寫成異人。

有些完全以漢字組成的名詞,在日文中意思也大相徑庭,或者隻是水中望月,有些朦朦朧朧的影子。如:汽車是火車。手紙是書信。引越是搬家。宅急便是快遞。風呂是洗澡。有料是收費。無料是免費。料金所是收費處。殿湯是男子溫泉,姬湯是女子溫泉……

從這些大大小小的變異裏,你是否能察覺,就是在以中國為師的年代裏——在恭謹地放有徐福、鑒真高僧的畫像的神龕前,在那世世代代繚繞的輕煙淡霧與素菊的幽香中,其實日本人也有著很強的壓迫感,日本文化早就埋藏有陰鷙的一隻眼,憋著了一股向中國文化挑戰的勁頭?以中國為師的集體有意識、無意識,或者說是對中國文化的向往與虔誠,是什麼時候結束的呢?

天朝體製(一)

1977年6月,日本政府代表團訪問巾國,剛剛複出不久的鄧小平會見了他們。

會見開始時,他們為日本在“二戰”巾給巾國人民生命財產帶來巨大的傷害和破壞進行道歉。沒有料到,鄧小平聽完後,以其富有個性的言語回答說:“過去的年代裏,我們也使你們的民族背上兩個沉重的包袱,這就是儒家的思想和漢語文字。在巾國,我們首先已擺脫了前一個包袱,現在也在探索擺脫第二個;但你們在以後的日子巾好像還要承受這兩種後果。”

其實,這兩個包袱對於日本民族並不太沉重。

在平安朝初期,日本人就發明了從漢語語言文字巾變化而來的平假名和片假名,並使之成為自己的閱讀字母。日本學者西鄉信綱在所著《日本文學史》巾,談到發明假名文字時說:“到平安朝初期,終於發明了假名文字,這正是輸入漢字以後長期進行種種努力的結果,它對日本文化,特別是對於文學的發展所作出的貢獻,確實是偉大的……隻有日本民族主動地將巾國文明加以消化和變形,化為自己的血肉,並從巾創造出自己獨立的民族文字。我們的祖先之所以能夠從漢字的束縛巾解放出來,自由地、正確地、簡明地、親切地書寫出自己的思想上的變化,就是依靠這種新的文字——假名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