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節口語交際與適度原則
度是決定事物的質的數量界限。度的兩端所存在的極限叫臨界點,在臨界點的限度內,量的變化不會引起質的變化,超出這個限度,事物就要發生質變。漢語作為信息載體,其信息量的大小是否適度直接影響到話語的質。漢語語用要研究影響話語質量的度範疇,研究度範疇的構成情況和受製約的因素,漢語語用學不僅要研究如何運用漢語的語言材料,同時還要研究話語如何與語境相適切。漢語交際既與漢語工具有關,又與漢語的話語有關,還與漢語的使用者有關。我們先分別從這三個方麵來建構漢語語用學的度範疇,然後研究度範疇的適切問題。
一、漢語層麵的度範疇
(一)漢語的冗餘度
在漢語體係中,存在著冗餘成分。如:“國家、窗戶”這些偏義複詞中的“家”、“戶”是冗餘成分。又如:“懸殊很大”中的“懸”就是“大”,“勝利凱歌傳四方”中的“凱”就是“勝利”,但人們不避重複而樂於廣泛使用。“公諸於世”中“諸”是“之於”的合音,“於”是冗餘成分,“公諸於世”卻相當流行。“非去不可”中的“不可”是冗餘成分,而習慣上照說不誤。“教室裏好不熱鬧”和“難免不犯錯誤”中的“不”都是冗餘成分,而人們習以為常。“開會之前來找我”和“未(沒)開會之前來找我”相比,“未(沒)”是冗餘成分,並不影響話語的表達,也就是說,適度的冗餘並不影響漢語的使用。
(二)漢語的模糊度
模糊性也反映在漢語體係中,如:“老年、中年、青年”的年齡界限是模糊的,“早晨、中午、晚上”的時間界限也是模糊的。石安石曾對“兒童、少年、青年、中年、老年”以及“早晨、上午、中午、下午、晚上”兩組模糊詞的模糊度作了定量分析,用模糊度的計算公式計算出這些模糊詞的模糊度,並描繪出這兩組模糊詞的坐標示意圖(石安石《模糊語義及其模糊度》,《中國語文》1983年第1期)。這種定量分析,為模糊度的掌握提供了方便。但是,把握模糊度本身也不必那麼精確,適合與否主要用話語交際的效果來衡量。
(三)漢語的規範度
使用漢語要遵守漢語的規範,為了提高表達效果也可以突破規範,產生話語創新。那麼,在漢語交際中,話語的形成也有一個規範度的問題。例如:在“廈門航空公司的波音客機在白雲機場失事後,李鵬總理從北京飛往白雲機場觀察災情。”雖然人不能飛,但人坐的專機可以飛,這種借代用法已為人們所接受,符合規範。再如:“吃食堂、吃大碗、打掃衛生、恢複疲勞”一開始出現時被認為是不符合規範的,普遍使用後就為漢語使用者所接受。20世紀50年代,有人提出“當他們跨過鴨綠江,仿佛置身於”這樣的句子是不規範的,因為在“當”後麵沒有“時、時候”,成了無“賓”之“介”。
但是,後來這種用例大量出現,使這種句式取得了規範的席位(孫汝建《試論連詞“當”的語法特點》,香港《語文雜誌》1981年1月,總6期)。從20世紀50~80年代,有人認為“之所以”不能用於句首,因為“之”就是“的”,一句話開頭用“的所以”似乎不著邊際,其實王引之《經傳釋詞》“之”字條,在“之”訓為“其”下曾引用過《荀子·王製》中以“之所以”起句的用例,並雲:“‘之所以’,‘其所以’也”。楊樹達《詞詮》在引用此例時加了以下按語:“‘之’字用作‘其’字同,用於主位”。盡管如此,在古代漢語中以“之所以”起句的用例比較少見,有人認為它不規範是可以理解的。但是,現在這種用法如雨後春筍,在報紙雜誌中隨處可見,有人曾搜集典型用例二百餘條,其中不乏語法學家的用例(孫汝建《“之所以”起句的規範》,《語文建設》2000年第6期)。在漢語語用研究中,不能讓漢語規範機械地統轄漢語語用事實,應該既考慮規範的相對穩定性,又考慮新的語用現象,促使漢語規範的發展,漢語本身就是從話語創新中獲得新的規範而不斷發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