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1章 當年舊事(2 / 3)

皇帝與梅妃廊下聽雪。紅泥小火爐,青梅煮酒,本該是磬人心脾之事。

可惜此刻,蕭倬雲心裏賭得慌。

他收到了蕭倬言在獄中寫的悔過書,前麵可謂言辭懇切,俯首認罪,但在提及趙翎一事時,卻將所有罪責攬上身,聲稱是自己心存非分之想,褻瀆貴妃,願意以死謝罪,就是不肯說清他跟趙翎到底是怎麼勾搭成奸的。

而今日朝堂之上,又有人將靖王的事情拿出來說,言曰:“明君當賞罰分明,靖王該罰,但罪不至刑囚,還望陛下早下決斷。”

決斷?他該如何決斷?

放人,他心有不甘。不放,他又有什麼理由?

他能告訴滿朝臣工們,他的七弟勾引了皇嫂、與貴妃私通麼?

一杯暖酒下肚,心中反而更加煩悶。

梅妃琳琅添了一杯酒:“陛下,翎姐姐又來了,就在宮門外跪著,您也知道,她身子不好,您要不要見她一麵?”

“不見!”

話音剛落,一名宮人急匆匆來報:“陛下!不好了!不好了!貴妃娘娘用劍架住了脖子,說陛下今日若不見她,就血濺玉樞宮外!”

蕭倬雲手中玉杯落地,驚道:“她敢!即刻帶她來見朕!”

在蕭倬雲的記憶中,趙翎是個非常不合群的人,總愛不合時宜地著素白之色,宮中甚至一度盛傳她是在披麻戴孝。

蕭倬雲還從未見她穿過顏色豔麗的衣衫,而此刻,趙翎一襲火紅曳地長裙,青絲鬆鬆挽就、垂落腰際,鬢間不插珠釵、不戴步搖,一根素白發帶隨風飛舞,卻是比世間所有配飾都來得奪目。

她緩緩而來,流雲廣袖,顧盼生姿,耀得人睜不開眼。

琳琅不可謂不會打扮,可跟趙翎一比,她永遠都是差之毫厘、謬之千裏。

蕭倬雲著實驚豔了一番,諷刺道:“你也是來為靖王求情的?你們兩個倒是鶼鰈情深!”

趙翎笑了笑,一眼掃過紅泥小爐、煮酒青梅,陛下真是好興致,“不!臣妾今日是來為陛下助興的。”

蕭倬雲冷冷道:“哦?你準備怎麼助興?”

“陛下不是愛看琳琅妹妹舞槍麼?今日,臣妾也為陛下舞一段,如何?”

蕭倬雲抬頭看她弱不禁風的樣子,她不是身子不好、多年未曾摸過槍了麼,她到底想做什麼,為了靖王不惜委屈自己,來討好我麼?

趙翎示意宮人捧來銀槍。

她玉指芊芊,輕輕摩挲著槍鋒,那神情旖旎繾綣,像是撫摸著情人的臉頰,像是要透過這杆銀槍,觸及她再也回不去的過往。

她衝蕭倬雲粲然一笑。那是蕭倬雲多年求而不得的笑容,此刻看來,卻令他無端寒涼,從指尖涼透心底。他再清楚不過,這一切的一切都隻不過是為了另外一個男人。

“陛下,您可要看仔細了。”

白雪如絮、落梅紛紛、紅衣似火、銀槍光寒……槍起,如風雷雲動,人舞,如乘風仙靈。一剛一柔,一靜一動。殺伐鐵血,似水柔情。

相隔萬裏、背道而馳的矛盾體,就那樣水乳交融、化為一體。風聲嗚咽中,悲憤決絕卻又刻骨纏綿。

蕭倬雲此刻方明白,七弟說得對,琳琅不是趙翎,她的槍法和趙翎的完全不像,根本就是兩個世界。他終其一生都認為,此時此刻是世上最美麗的畫麵,趙翎是他見過的最美的女人。

趙翎收勢,微微咳喘:“陛下可曾看清楚了?”

蕭倬雲忽覺杯中美酒苦澀難當:“看清楚了!飛花逐影!”

蕭倬言的成名槍法!她是在毫不掩飾地向他宣告,她愛的是蕭倬言呢。

蕭倬言甚至連成名槍法都係數教會了她。她舞得無比嫻熟,那不是一朝一夕能學出模樣的。

……

蕭倬雲怒意陡升,手中酒杯應聲而裂,碎片紮入手中,滴滴血珠淋漓而落。

趙翎咯咯笑了,仿似無比開心一般,卻透著滲人的詭異:“陛下好眼力!今日,倒是一眼認出了飛花逐影。但陛下真的看清楚了嗎?陛下就隻認出這是飛花逐影麼?”

“你什麼意思?”

“陛下覺得,此套槍法,比八年前,如何?”趙翎一字一頓。

八年前?蕭倬雲陡然心驚,剛剛,他隻注意了是飛花逐影,因此滿腔的怒意。此刻回想起來,這一招一式,竟與八年前初見趙翎那日,一模一樣!

蕭倬雲猛抬頭看她,像被針紮一樣,瞳孔猛縮。

她在說什麼?她八年前就會?八年前,她就會蕭倬言的飛花逐影!

蕭倬言早就認識趙翎?在他第一次見到趙翎之前,蕭倬言就已經認識了趙翎。

趙翎大笑,滴滴清淚漱漱而下:“臣妾是該笑陛下今日眼力太好,還是該笑陛下八年前眼力太差!八年前,您怎麼就沒認出來呢?”如果認出來了,一切會不會都不一樣?

“陛下,您總以為是臣妾和靖王背叛了您,但您可曾想過,是您,拆散了我跟言哥哥?”

趙翎身形微晃,自顧自地拿起桌上清酒,一飲而盡。她微微笑道:“十一年前,

我才十六歲,那是一個女子最好的年華。您不知道吧,我也是在梅林之中認識言哥哥的。他一個人靠在樹之下,眉心微蹙,像是很不開心的樣子。我好奇又無聊,我就想不明白了,這大好的光陰,他憂傷個什麼勁兒?我跑去捉弄他、欺負他,他越是躲我我越是使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