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倬雨也道:“靖王,你若不讓軍醫看看,諸位將軍怕是不會讓我們接著審下去的。”
蕭倬言無奈伸出手,軍醫將手指搭在他血淋淋的手腕上,蹙眉診了半響方道:“殿下染了極為嚴重的風寒,外感轉內,寒氣入骨,身體極度虛弱。至於手腕和腳踝上的損傷,傷筋動骨,要好好將養些時日,方可痊愈。”
眾人聽得心驚,蕭倬言反而暗暗放下心來,幸好,千日劫沒被診出來。
三位主審犯難了,麵麵相覷,此刻繼續審下去,眾怒難犯。
還是蕭倬言開口道:“三位大人不必為難,繼續審吧,我沒什麼大礙。早日審清此案,也好早日還我清白。”
再度開審之際,側重的是物證。而物證的核心則是那三封手書。
蕭倬言承認三封手書確實是他所寫,但卻不是通敵的罪證。
慶國公錢文益小聲道:“靖王與敵軍主帥誓死同生,還說不是通敵。”經過剛才一幕,錢文益的氣焰收斂了許多。
蕭倬言仔細辨認了三份手書,甚至拿到鼻子上聞了一聞,思索了一下方道:“這三份手書,確實為七年前我與林雲結義時所寫。三位大人可以去查一查手書所用的紙張,這種紙是楚國才有的花箋。當年,我是在郾城一家紙鋪裏買到的,紙上有鋪子裏特有的暗紋,還有檀香味。花箋紙後來雖然也流入了渝國,但貨源不多,隻在一些酒樓煙花之地盛行。而熾焰軍中所用的紙張是素紙。如果我是在秦渝交戰之際與林雲私通、傳遞軍情,那麼,所用紙張必定是軍中素紙,在戰場上,不可能找得到花箋。”
此言一出,三位主審大人驚訝萬分。
燕十三心中拍案叫絕,好厲害的靖王,果然不負所望!
刑部尚書沈清河一拍大腿:“對啊!我怎麼沒想到去查一查紙張的來源?熾焰軍中所有紙張都是兵部所供。如果證實這三張紙是花箋,而熾焰軍用的是素紙,那麼,靖王殿下就很可能是被冤枉的。”
不同於蕭倬雨一直毫無理由地堅信靖王的清白,審到此刻,左相右相才真正開始相信,靖王真有可能是含冤受屈。
二人相互交換眼色:如果能找到郾城的鋪子,在鋪子裏,能找到有同樣暗紋、同樣香味的花箋紙,這項最核心的“鐵證”將有可能被推翻。
如果這三份手書真被證實來自於七年前,那麼,靖王所述將很可能最接近真相。秦軍主帥林雲用七年前的手書,行了“反間之計”。
一個月後,靖王提供的人證一一被找到,郾城守將馮誠以及皇帝的數名親衛證實,7年前在郾城見過林雲與靖王。
當年賣紙的鋪子也找到了,店鋪老板一眼就辨認出自家紙張,還拿出數張使用同樣紙張的卷軸,紙上均暗藏了鋪子裏特有的水印。並且,因為店鋪換了標記,水印也跟著作了修改,這種水印早在六年前就已經停用了,也就是說,秦渝交戰之際,市麵上根本就已經找不到這種紙了。那麼,靖王的手書就隻可能發生在六年之前。
更意外的是,刑部的人在靖王所述當年三人月下盟誓、義結金蘭的酒館裏,找到了目擊者。
當年,為三人上酒的店小二已經做了掌櫃,他之所以清楚記得七年前三人結義的場景,是因為蕭倬言的字寫得實在太好。他看了眼饞,曾央求蕭倬言留下墨寶,蕭倬言還真給他寫了一副,他把那副字拓成木刻,至今掛在酒館門口。
三司會審最終結案:靖王在廢掉秦軍主帥林雲之後,確曾留他一命,而在放走林雲之後,也確曾瞞報君上,當屬有罪。其餘指控,皆屬子虛烏有。陳堂證供、人證物證、會審結論,三司一並呈交皇帝陛下。
靖王蕭倬言還押大理寺,該如何處罰,請陛下聖裁。
至於秦國降將封諾,攀誣靖王,判斬立決。
就在眾人以為沉冤得雪,靖王很快會被放出來的時候,皇帝陛下卻遲遲不下決斷。
蕭倬言心中苦笑,私縱林雲、瞞報君上是事實,即便陛下不會為此要了他的性命,他也確實該罰。
更重要的是,謀害太子一案是審清楚了,但穢亂宮闈呢?皇帝不可能把這種有損皇家顏麵的事情拿出來公審,趙翎一事至今仍屬機密。殺子之仇是假,奪妻之恨是真,三哥為了趙翎之事,絕不會原諒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