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3 / 3)

他想跑到看守所的檢察室去反映情況,剛一轉身,他看到了鄭明。

帽簷下,鄭明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透視機一樣看著肖國雄。“我們又見麵了。”

“很高興在這裏又見到你。”肖國雄不以為然地笑笑。

鄭明“嗯”了一聲,“你到接待室去辦理會見手續吧。”不再多說一個字,對鄭明來講多說一個字,都是多餘的。

在接待室辦完相關的會見手續,肖國雄和葛勇走進律師會見室裏,坐下,葛勇把做詢問筆錄的專業信紙鋪在桌上。

片刻之後,肖國雄透過鐵窗的絲網看見楊建軍走進來,注視著他坐下,兩人對視了一下,楊建軍躬了一下身,“你好。”

“你好。我是律師肖國雄。”肖國雄自我介紹,“你的家人委托我作為你案件一審的辯護人。”

“我已經知道了。”楊建軍越過肖國雄的肩頭看到了站在後麵的鄭明,“我的事情要辛苦你了。”

“既然接受了委托,我會盡心盡力地為你提供法律上的幫助的。”肖國雄的眼睛不眨巴地看著楊建軍,“此次會見是想了解一下公安機關逮捕你所涉及的罪名及相關的事實。”

“我都已向公安機關交代了。”楊建軍看著肖國雄,低聲地說:“不交代不行啊。”

“噢,”肖國雄停下手中的筆錄,瞟了一眼葛勇,葛勇看看身後,肖國雄接著說,“這也是一個基本的認罪態度,你要爭取寬大處理。”

“有些事情不是我指使的所以我沒承認。”楊建軍看了看坐在肖國雄左邊的葛勇。

肖國雄說:“有些事情雖然說是你做的,但是和當時的大環境是分不開的,是你手下做的你並不知情,對吧?”

楊建軍連連點頭。

“這樣的環境會讓人受到壓迫,難免出現不應有的口誤,但是你要保持冷靜,像我這樣客觀地看待過去的事情才能對自己有個清醒的認識。不要把什麼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攬。”

看著楊建軍的眼睛,肖國雄歎了口氣,“你們南濱人啊就是講義氣,愛打抱不平,這個性格要不得的。你所做的這些事情,你的家人在委托我的時候也都和我大體談了,我也知道了一些情況。”

“有些你還不知道。”楊建軍抬眼瞟了一眼鄭明,神情有些沮喪,“我現在不知道怎麼辦了?”

葛勇回頭看了一眼站在會見室門口的鄭明。

看見葛勇看自己,鄭明回望了他一眼,把眼光移到了別處。

肖國雄將頭靠近楊建軍二三十公分距離,“你必須要做些什麼,不然你就死定了。”肖國雄快速地說。

楊建軍似乎沒有明白肖國雄話裏的意思,顯出一臉的茫然。

肖國雄用眼睛盯了楊建軍一眼,然後把眼睛移到自己的手上。

楊建軍順著肖國雄的眼神看他的手:肖國雄的手心朝上,在看到楊建軍盯著自己的手之後,翻轉過去,手心朝下扣在桌麵上。

楊建軍輕輕地笑了笑。

肖國雄釋然,又說:“我們在外麵會做該做的工作。”

說到外麵,楊建軍的眼睛閃了閃,他真想出去,像以往那樣耀武揚威橫行在南濱,就問:“南濱現在怎樣?”

“一場暴風雨啊。”肖國雄感歎,不經意間,看到楊建軍脖子上的一塊疤痕,“你受傷了?”

楊建軍有些莫名其妙,“沒、沒有啊!”

“你脖子上有塊兒傷。”

“那是小時候和人打架留下的。”

肖國雄頭一歪,皺了一下眉頭,“你沒有——受傷啊。”他看了楊建軍一眼,緩緩地說,“前段時間公安經常提審,我還以為你受傷了呢!”

楊建軍聯想到肖國雄前麵的手勢和剛才他說這些話時神態,猛然明白了,“有傷,有傷。”

鄭明一直像個影子一樣站在那裏沒有一點聲響,眼睛看著肖國雄的背影好像在心裏思忖著什麼。

“看守所可不是療養院,哪有那麼舒服的,是不是?”肖國雄問楊建軍。

“是啊。進到了這裏那些都是少不了的。”此時的楊建軍看起來精神了許多,也就又想到耿警官曾和他說的事了。

楊建軍看著鄭明,輕聲地對肖國雄說:“我家人委托你,是因為王鐵力的案件你做得好才去找你的。他們也不知道你的周圍是什麼樣的。現在,我們都是一樣處境的。”

聽到這裏,肖國雄一怔,“王鐵力案件”?“你周圍”?“都是一樣的處境”?楊建軍是什麼意思?他在說什麼?肖國雄大腦裏冒出幾個問號,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楊建軍,心裏快速地揣摩著楊建軍的話。

難道我有什麼把柄被警方掌握了?

看到肖國雄似乎不解的神情,楊建軍又不經意地抬眼看了看牆角上的監控攝像頭。

肖國雄心裏猛地一亮:難道楊建軍是在暗示我,我被監視了!

又看見楊建軍輕微地在點頭,肖國雄肯定了自己的猜測。

後背一陣發冷,可以肯定是鄭明幹的。他想回頭質問鄭明,但還是忍住了。他對楊建軍大聲地說:“你要相信政府、相信法律,作為律師我會維護你應有的權益不受到任何損害。”

“我——相信。”楊建軍最後說了這句話。

回賓館的路上,肖國雄一直在反複地想楊建軍的那個暗示:自己被監視了?怎麼可能呢?警方是怎樣監視自己的呢?監聽手機還是派人跟蹤?

他腦子很亂,從來沒有這麼亂過。腦子裏不斷地閃現楊建軍看監控攝像頭的眼神,難道有人出賣自己?誰會出賣自己呢?

他需要冷靜。

回到房間,給浴缸放滿了涼水,身體全部浸泡在水裏,頭也埋進水裏,讓自己清醒和冷靜。雖然是夏末初秋,還是很冷,隻泡了幾分鍾他就起身出來,顧不得用浴巾擦拭,渾身濕漉漉的穿上了浴袍。看著鏡子裏的自己,他突然笑了:這是不是鄭明逼迫楊建軍給自己使用心理戰術呢?告誡自己不要那麼張揚?

對,楊建軍在說這些的時候,還看了鄭明一眼,莫非楊建軍完全被鄭明控製了?

控製是肯定的,該怎樣讓他不受控製?楊建軍在社會上混了這麼多年,腦子是好使的,他對自己的暗示已經領會了,會按照自己的意思去做去說的。

肖國雄心裏安定了很多。他不由想到鄭明。

這個鄭明對自己是了解的,畢竟在辦理王鐵力一案時互相已經過了招,都知道各自的路數。劉征那次,他應該把鄭明搞出警界的,也就沒有了今天來和自己鬥的機會了。做人做事還是要心黑手毒才行。

肖國雄不怕鄭明,不就是一個刑警嗎?你鄭明能奈我何嗎?

肖國雄整理了一下心情,很快就又恢複了以往的自信,他把下午會見楊建軍的情況梳理了一下。

楊建軍自己說被刑訊逼供,法院是不會相信的,要有證據,最好能找到楊建軍專案組的人或是看守所裏的看管出來作證楊建軍被刑訊逼供。此時他想到了一個合適的人,自己在南濱的校友牛昆。

牛昆是他上大學時認識的,他雖比自己低一個年級,但兩人經常在一起打球,關係一直比較好。牛昆大學畢業後一直在南濱警方供職,幾年前辭職開辦了一家貿易公司,他應該認識許多警界的人。想到這裏,肖國雄給牛昆打了一個電話,約他晚上到自己住的賓館見麵。

牛昆個頭不高,皮膚黑,嘴唇薄,精瘦的身體還有一雙精明的眼睛,雖已到了中年,牛昆還是沒有太多的變化,見了麵,彼此之間寒暄了幾句,老同學也就沒有了太多的客套,肖國雄便直入核心話題。

“看守所那邊有人嗎?”

牛昆是典型的南濱人脾氣,豪爽、幹脆,“看守所以前都是歸我們管,那裏人都很熟。”

肖國雄也不拐彎抹角,“那好,楊建軍在看守所裏受到了刑訊逼供,我委托你搜集一下相關證據,最好找幾個人出來幫楊建軍作證。”

牛昆知道肖國雄要自己辦的是這個事情,猶豫起來,麵露一絲為難之色,“這個事情啊……有些不好辦。”

“還有你不好辦的事情?”肖國雄笑道,“你的茶水費你放心,那幾個人該給的也一定要給,不會虧待他們。”

想到和肖國雄的交情,還有肖國雄現在的地位聲譽以及他所在律師所的背景,牛昆同意了,“好吧,這個我會想辦法。”

“我辦案子是不會出事的。”肖國雄驕傲地,又叮囑牛昆一句,“要不惜一切代價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