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1 / 3)

在和肖國雄接手楊建軍案件的當天晚上,章諾易回到家,一進門,章父把他叫住,顧不得吃晚飯,父子倆便坐在沙發上討論起楊建軍的案件。

“肖國雄接手南濱的案件早在我們的意料之中。”章父說,“你得要當心啊。”

章諾易有些不解地看著父親,章父這才說起了那晚顧栗偉到師言箴家的事情。

為肖國雄舉辦聚會的那晚,師言箴、顧栗偉和章父在書房談事情。當時,笑眯眯的顧栗偉問章父:“閻王羅調去南濱的事情,省委同意了?”

“基本上同意了。”章父回答道,“閻王羅去南濱輔佐你,你們一定會取得更大成績的。”

師言箴點著了煙鬥裏的煙絲,抽了一口,徐徐道:“南濱情況複雜又特殊,栗偉還是得當心。”

“這項行動是市委在本次全會上提出的,市政府為這個還成立了由市委、市政法委牽頭的專項小組。”顧栗偉說,“隻是需要得到省裏有關部門的更多支持。”

“這個你就放心。”師言箴笑著對顧栗偉說,“提高和統一思想認識很重要。省裏對於南濱的情況是了解的,南濱是時候進行嚴厲整肅了!”

“我就是一個態度,支持。”章父把自己的立場亮了出來,“有些工作我會去做的。”

對顧栗偉這個時候的到來,師言箴和章父都是知道其中緣由的。

有了師言箴幫助斡旋的明確態度,顧栗偉輕鬆多了,對師言箴說:“說到閻王羅,他正為肖國雄辦王鐵力案件的事兒惱火呢。”

師言箴曖昧一笑,不語。

章父試探地問顧栗偉:“閻王羅這次是放過了肖國雄的吧?按他的脾氣,不會就此罷休的。”

“聽他說,他們確實拿肖國雄沒有辦法。”顧栗偉笑著看了一眼師言箴。

師言箴不這樣看,笑說:“什麼沒有辦法啊?一抓一個準。”

這話說得章父有些心驚膽戰,應了他的擔憂。

“這個時代還是需要肖國雄這樣衝在前麵的律師的。”顧栗偉回答師言箴,在章父聽來這是話裏有話。

師言箴繼續抽自己的煙,默默點頭。在燈光的暗影裏,看不清他的表情。

“我覺得這肖國雄有些失控了。”章父把憋在心底許久的擔憂說了出來,“王鐵力案件後,肖國雄更是張狂得目中無人。”

“不會。”拿開嘴上的煙鬥,師言箴斷然說道,“我能把握住他。”

顧栗偉對章父也點頭,要他相信師言箴的話。

師言箴接著道:“南濱一動作,肯定會有人找我們,找肖國雄的。重用肖國雄我有自己的考慮,他在業界的聲譽、業務都是在和他一樣資曆的人當中最出色的,他為人的性格和做事風格也是我選中他的理由之一。我是低調的人,不能再找一個低調的人一起唱戲吧?嗬嗬,那樣的話,就沒法唱下去了。肖國雄適合,一紅一白地唱,就都有得唱了。他是既可以做勇士也可以做烈士的人。”

話不多,可是耐人尋味的一番話,顧栗偉和章父明瞭了師言箴的用人之道。

講完那晚的事情,章父沉默了一會,拍拍章諾易的肩膀說:“小易,你不是小孩子了,是個律師了。有些事情我必須給你說才行。”落地燈光影下的父親此刻看起來平靜,但掩飾不住眉宇間的憂心忡忡,棱角分明的臉龐好像比以前更分明,是瘦了。章諾易看著自己的父親,默默點頭。

“我知道你對肖國雄是很敬畏的,我要你想想,你們在辦王鐵力案件的時候,有沒有做違法的事兒?”

遲疑了很久,章諾易點頭。

“這也是閻王羅不服你們的地方。閻王羅對我說過,在他有生之年是要和肖國雄過過手,看看到底孰對孰錯。省廳調閻王羅去南濱主要就是打黑除惡。一旦打黑除惡,就有刑事案件出現。我和師言箴都預感到時肖國雄會接手。他接手,就會使用辦王鐵力案的手段。那些手段是什麼你也知道,就是作偽證。如果肖國雄被閻王羅治住,你這個做助理的脫不了責任。我不想看著自己兒子落到從犯的下場。”

章諾易跟著肖國雄這幾年,肖國雄和自己做的事情,他當然明白是什麼行為。他也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現在父親說出來了,他就問:“我該怎麼辦?”

“我知道你對自己有人生規劃,作為父親我要給你做參謀。”

章諾易點了點頭。“老爸,真佩服你們。現在南濱打黑除惡行動的聲勢很大,肖國雄再次和閻王羅、鄭明交手,會發生什麼?我有些吃不準。”

“根據我的經驗和對閻王羅的了解,肖國雄接手楊建軍案件,閻王羅和鄭明更會關注楊建軍一案。至於會發生什麼,現在也說不好。”章父沉沉地說。

“你問過閻王羅和鄭明嗎?”

章父搖頭,思忖地說:“我想他們會來找我的。”

見父親如此憂心,章諾易表明自己的態度:“老爸,你放心,我們的思想和步調是一致的。我們去吃飯吧。”

章諾易沒有把這次談話內容透露給肖國雄,盡管肖國雄曾要章諾易向章父打聽過師言箴、顧栗偉和章父三人那晚上的談話內容,但他也隻是敷衍了事。

知道肖國雄接手了楊建軍的案件,閻王羅和鄭明對楊建軍一案也更加重視。鄭明和肖國雄的過招在市第二看守所第一次提審楊建軍的時候就已經開始了。

市第二看守所是涉黑人員關押最為集中的場所,為此鄭明時常坐鎮那裏督辦案件。每次看到楊建軍,他便有意識地把一些打黑的進展告訴他,誰又被抓了,誰又坦白了什麼問題,誰又檢舉了自己的保護傘。

聽到這些打黑進展和成果,楊建軍就愈加地絕望,心理上已經承受不了這樣的高壓。

就是在這樣的高壓之下,楊建軍苦挨著在看守所裏的每一個日夜,讓他第一次有了快要窒息的感覺。

監管人員再一次將他從監倉裏帶出來,他已記不清這是第幾次被訊問了。

兩名警察把他押至一間不大,給人感覺十分壓抑的房間。

“知道嗎,你的家人委托了肖國雄做你的辯護律師。”見到楊建軍,負責預審的年長些的耿警官直截了當告訴楊建軍,“他善於用刑訊逼供攻擊我們。就是我們對你不刑訊逼供也會背上這個罪名的。我們是不會白背這個名聲,總得做點什麼!”

楊建軍心裏“哼”了一聲,低頭看著扣住雙手的手銬。

盯著楊建軍,像是在欣賞楊建軍的這身囚衣一樣,耿警官目不轉睛地看著他。

“說吧。”過了一會,耿警官對楊建軍嚴厲地喊了一聲。

楊建軍把眼睛移到耿警官臉上,“能給我一根煙抽嗎?”

點燃一支煙,放在嘴裏,耿警官起身走到楊建軍跟前,右臂搭在楊建軍坐的椅子的椅背上,左手拿著煙,彎腰湊近楊建軍,“想抽煙?”

煙癮上來的楊建軍抬眼看看耿警官,點頭。

一口煙霧噴到楊建軍臉上,楊建軍使勁吸著那些煙霧。

“你要坦白交代了,是嗎?”

楊建軍看似有氣無力地說:“你們問吧。”他當然知道現在扛著不說到了最後也得說,不說過不了這關。“可以給我煙抽嗎?”

“你這麼容易招?”耿警官拿著煙頭,右手向著旁邊一彈,把煙頭彈到了牆角。

楊建軍的視線跟著煙頭到了牆角,看著那煙頭,身上就像有無數的螞蟻在啃噬自己一樣難受,“我真的很難受……”

“你招了,等到你的辯護律師來見你,你就說你遭到了刑訊逼供。”耿警官譏諷的調侃道。

“不,不,怎麼會這麼說呢?”楊建軍趕緊否認。他知道,進來之後很難出去,還不如盡快招供,少受一些皮肉之苦,“我已經說了,我的事情你們都知道了,你們還要我說什麼?”

“你要說什麼,還來問我?”耿警官在他跟前走了幾步,停住腳步看著牆壁,“你想我問你什麼?”

楊建軍不知道怎麼回答,眼巴巴看著耿警官的背影。

轉過身,耿警官看著這個曾在南濱市為非作歹不可一世的家夥,突然產生了一股莫名其妙的邪火,他伸手從桌邊端起茶杯,大口喝一口水,抓住楊建軍的後腦勺,對準了楊建軍的鼻子,深深吸了一口氣後,將嘴裏的茶水噴到楊建軍的鼻子裏。

楊建軍突然感到鼻子一陣火辣辣的痛,直衝頭頂。

耿警官雙手把住楊建軍的下巴盯著他。

劇烈的咳嗽後,楊建軍大口喘著粗氣,如同一條被扔到岸上的魚。

耿警官指著他的鼻子,問:“你,還有問題嗎?”

還在喘氣的楊建軍搖頭,“沒有了。”

“我實話告訴你。”耿警官坐回到自己的椅子上,“你的律師肖國雄的一舉一動都在我們的監視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