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言箴告訴肖國雄:“閻王羅已調往南濱市升任市公安局局長。”
“他的得力助手鄭明也跟隨其到了南濱市。”肖國雄從老胡那裏已經得到確切的消息,他觀察著師言箴,說:“閻王羅去了南濱,意味著南濱將會有大動作。”
“動作是一定會有的。”師言箴拿起茶杯,觀賞著杯裏的茶葉。
顧栗偉的祖籍是南濱,他在南濱也主政多年,向來做事都是大動作,特別是當前維穩形勢異常嚴峻,為了維護社會的長久穩定,一定會有一些重大舉措,而且這個舉措是令人刮目相看的。肖國雄一直這樣看顧栗偉。他眼前浮現出在那次為自己舉行慶功聚會上看見顧栗偉神秘地到來和師言箴密談的情形。
師言箴放下手裏的茶杯,點燃煙鬥,說:“他和你很像,有實力就喜歡去做一些大事兒,擔憂自己是個庸才,總要做出一番成績來才罷休。”
在肖國雄看來,實力是什麼?實力就是背景,沒有背景的實力也隻能是苦力。
但讓他有些疑惑不解的是,顧栗偉為何會找師言箴?他們又在商量什麼?
他不能也不會去問師言箴這個問題,問了隻能說明自己的不聰明,師言箴和顧栗偉都有自己龐大的社會關係網絡,結盟就是強強合作,擴大彼此的權限。
閻王羅調往南濱任公安局局長,並沒有出乎肖國雄的意料,因為閻王羅私下被人稱為警界的顧栗偉。
“都說南濱會有新動向,肯定會調閻王羅去南濱的,這個在我的預料之中。”肖國雄笑嗬嗬地說。
“動向也好,行動也罷,都是工作。”師言箴抽了一口煙,自言自語又像是和肖國雄說話,“有些事情不要去放大就好。最近這幾年我頗能理解他。”師言箴嘴裏的他,自然是指顧栗偉,“敢想敢幹的人現在少了,立場鮮明的人更少了,都在做好人,你好我好大家好,這算什麼事兒嘛?”
師言箴流露出對現狀頗多不滿的情緒。
這就是答案?肖國雄不得而知。
那晚顧栗偉特意找師言箴密談,或許就是和顧栗偉下一步即將要做的事情有關。
“成績是硬道理,我是佩服顧栗偉這個人的,敢想敢幹。”肖國雄諂媚地說。當然他說的也是實話,但在這實話裏麵也有對顧栗偉的不滿。這是由來已久的,為什麼看不慣,他自己也說不清楚,可能兩人太相似,肖國雄對他有種莫名的嫉妒心,而不是惺惺相惜,“閻王羅是個打黑高手,既然現在他被調到南濱任公安局局長,會不會又是和打黑有關係呢?”肖國雄半是試探半是肯定地說。
師言箴深深地吸了一口煙,“綜合治理和維穩是新時期政府為了群眾有一個和諧安寧的生活而做的戰略部署,當然包括打黑掃黑、消除社會矛盾。”
“南濱那是個複雜的地方啊。”肖國雄笑容模糊,“南濱是工業城市,工人居多,近年來又湧入了大量的外來務工人員,居民的素質不高,曆來就不平靜。城市的文化是這樣,性格也是這樣的。”
“我擔心啊……”師言箴在煙灰缸上磕著煙鬥,收住話頭,“唉,我擔心有什麼用?咱們啊,就準備吧。這次你挑大梁是當仁不讓的了。”
這再次證明了肖國雄事前的分析,即將到來是和自己有關的事情,這個事情非同小可。那就靜觀事態的發展吧!肖國雄看著師言箴的煙鬥,這麼想。
師言箴似乎忘記了肖國雄的存在,沉思著把煙鬥叼在嘴裏,很久都沒有吸一口。
肖國雄悄然地從師言箴的辦公室退出來,到外麵的辦公區轉了一圈,然後把章諾易、葛勇叫到自己辦公室,“你們把手裏的案子抓緊時間做個收尾工作,我們馬上要有新的案件了。”
章諾易和葛勇麵麵相覷。
肖國雄說:“南濱市的案件。”
“南濱?”南濱對章諾易是陌生的,肖國雄提到南濱讓他不解,“我們沒有接到南濱那邊有案件來啊,肖老師……”
“馬上就有了。”肖國雄欣喜而又神清氣爽地說。
看章諾易和葛勇還站在那裏,肖國雄招呼他們坐下,臉上的笑意更深了,“南濱現在還沒發生什麼,但是肯定會發生。而且一旦發生,南濱自然就會有人來找我們的。”
肖國雄是著名的刑辯律師,法訊網某年度全國百強律師排行榜排在前十位的律師。如果南濱打黑除惡,那些涉黑的人員及家屬肯定會把他當作最佳人選之一的。
說到重大案件,肖國雄就像吸食了興奮劑一樣亢奮,“涉黑、暴力、製假、販毒、賭博這些都是南濱刑事案件的特點,關鍵是我們接手之後要通過什麼樣的途徑,可以最大限度地維護當事人的權益,還有從現行的政策找出他們這樣做的合理性,這是個很大的挑戰。”
看著葛勇,肖國雄說:“我需要最近這一年顧栗偉在南濱召開維護穩定工作會議的相關新聞,小葛你去收集一下。”轉眼對著章諾易,“你呢,負責去收集有關南濱這幾年所發生的重大的刑事案件和相關經辦人員的名單。”
布置完這些,肖國雄直起身往大班椅上靠了靠,“下午下班的時候給我。嗯,還有,閻王羅和鄭明都在南濱。”這是給自己提個醒也是在給章諾易和葛勇提醒,如果接手南濱的案件,要比任何時候都要當心。
章諾易、葛勇答應著走出肖國雄的辦公室。
獨自待在辦公室裏,肖國雄開始分析師言箴為什麼第一時間告訴自己南濱的事情。
既然師言箴要他做好準備,那麼肯定就是一場硬仗,需要他的銳利、他的無懼、他的專業和他的高調。如果自己這樣做了,會不會間接和顧栗偉的行動發生衝突呢?
衝突肯定有,顧栗偉、閻王羅要打,肖國雄要保,這就是衝突。
現在師言箴要自己出馬,就是派自己去幹一場硬仗,是否要以自己的影響力來證明什麼?
如果是這樣,那自己一定要全力以赴,讓師言箴滿意,也讓顧栗偉滿意——他不喜歡顧栗偉,但是肖國雄對權勢還是熱衷的,多交朋友就是資源,得把自己的喜好放在一邊,這才是聰明人。
肖國雄就是這樣的性格,對自己接手的每一個案件都是全力以赴的,沒有收了委托人的錢不好好幫人家辦事的道理。
每做一個案件,他都是投入的,投入到忘乎所以甚至有恃無恐的程度。
閻王羅之前沒有來過南濱,盡管他早已耳聞南濱是座三麵環海的美麗濱海城市。現在他雖有機會踏上這座城市的土地一年多了,卻因有重要使命在身,也沒有時間去好好看看,來到南濱便開始投入工作。連日來,通過精密的研究和部署,按照市委、市政府關於在全市範圍內開展“打黑除惡”專項行動的指示精神,一項代號為“獵豹”的專項行動,即將在整個城市展開。
這天,閻王羅再一次召集召開打黑除惡專項工作的戰前布置會議。會後鄭明找他,閻王羅壓低聲音說:“不要在這裏談,咱們到車上談。”
鄭明會意,一言不發徑直下樓,坐在車裏等閻王羅。
少頃,閻王羅下來,和遇見的人打著招呼,走到車跟前,有人叫住他:“羅局,幹嘛去?”
“逛逛去。”笑嗬嗬地回答,閻王羅上車,“走吧。”
鄭明發動了車,車無聲駛出公安局的大院,慢慢行駛在街上。
駛出鬧市區,車沿著海邊新拓寬的馬路行駛著。
鄭明側頭看了看海岸邊鱗次櫛比的高樓,對閻王羅說:“打黑對這個城市是有好處的。隻是擔心,行動好執行嗎?”
“有什麼不好執行的?”閻王羅直視前方,“我們內部有他們的人是公開的秘密,老百姓的俗話不是說警匪一家嘛。嗬嗬,我們內部的人誰要是不想動,一定和涉黑團夥是有關聯的。不要說我主觀,這是事實,不信,咱們一抓一個準。”
“涉黑?”鄭明重複著這個詞,“抓的每個人都是黑道的,他們犯的事兒都是刑事案件,這又會把肖國雄吸引來了。這次行動肯定會和肖國雄再次交手。我還以為我那樣追蹤他還得有日子呢,沒想到這麼快。”鄭明感覺肖國雄很遙遠又很接近自己,“其實他的招數也就是那些,隻是這次我一定要拿到證據,把他法辦。”
閻王羅有些沉重,“法辦?不好辦啊。你想啊,我們要法辦他,無非就是辯護人偽造證據或妨害作證罪。這個罪名,從設立以來就一直受到他們律師界的非議,一直叫嚷要廢除這條罪。何況,肖國雄所在的律師所有一定的背景,要動他不容易。一旦動他,口水能把我們淹死。”閻王羅緊皺眉頭,眉宇間的川字更深了,“這次是一場大規模的行動,你可得打起精神全力以赴!”
“肖國雄!”鄭明藐視地說出肖國雄的名字,“一個黑社會,一個肖國雄,就是我的目標。我是沒問題的,跟您一樣,我也是個不怕死的人。那些人怕什麼樣的警察?不就怕我們這樣的嗎?我擔心的是出手後,上頭到時兜不住,要我們收手。”
“這個不會。”閻王羅對顧栗偉做事的風格還是有些了解,“既然是要動大手術,就會有風險。賭一把,大家都在賭這一把。”
都是賭徒,隻是在賭不同的東西而已。
在戰前的布置會議後,閻王羅以為還有一段時間做準備工作,打黑專項行動才會開始,卻沒有想到一起警察遇襲事件將行動時間提前了,這雖然多少讓他有些猝不及防,但他很快就進入了自己的角色,撒手大幹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