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3 / 3)

冀朝鼎是景雲的好朋友與上級,半年多以後,他終於從美國回來了,景雲身上的重擔總算卸下來。多少年來,景雲對冀的欽慕是因為讀過他寫的一篇文章《中國勞工》。這篇文章表現了他的社會革命思想。可是這次,外界傳說冀已經拜在孔祥熙身下為幹兒子。他成天在孔公館中跑來跑去。孔祥熙當時是財政部部長。有天晚上已經十時,冀從孔府打來電話。邀景雲去打麻將。很明顯,冀在討好孔祥熙。向景雲就非常反感地在電話中大吼一聲:“不能來!”把電話掛了。他歎了一口氣,說:“你老冀要做婊子,為什麼還要拖我下海!真是心痛呀!中國官僚社會的腐敗,即使老冀也未能幸免。”

——他當然可說不了解冀的內幕。在這個委員會的任務,就是要在法幣與外幣之間保持應有的穩定。人人都認為在這個機關裏工作是一個“肥缺”,通過賄賂,可以在一夜之間,成為巨富。當時的美元與法幣之間的兌換率,官價是1與3之比;但是黑市卻是1與8之比,甚至可以更高。商人、文官、武官們都想以官彙的價格搞到美金,他們就可以發財。他們不惜用任何肮髒的手段來賄賂景雲,以達到他們的目的。例如,他們利用來我家閑談,臨走時在碟子底下,或者是在“禮物”的下麵,都有支票,這些事情給景雲增加了許多的麻煩。因為,景雲從來不被這些賄賂所動搖,他從來都是按照規章辦事。由於景雲不收賄賂,常常受到恐嚇,有時就會受到暗殺的警告。當時,做大生意的人,都是大官,這個秘密一經被暴露,他們就要殺掉景雲。景雲生活在很不安定之中。我就勸景雲辭職。景雲說,他不能辭職,那樣就對不起他的好朋友冀朝鼎了。

就這樣,劉德偉與重慶的緣分斷了,她去了成都;當然,她丈夫還有重慶,還在“平準基金委員會”;這對夫婦是暫時的分離,而且也相距不遠。但是,如劉德偉所說,“由於我與景雲兩人的工作不愉快,我決心辭去社會部裏的工作。正好那時陳文仙(她曾在芝加哥大學攻讀博士生)在成都金陵大學,社會學係社會工作學組任組長。她邀請我前往擔任副教授。雖然我父親非常誠意地勸告我:在景雲精神痛苦時,不要離開他。但是我還是帶著我們一歲的孩子——凱凱,離開重慶,去了成都任教。”——那時節,他難道也排斥過YP不成?

就在她與丈夫的意見相左而分別時,不知為什麼,他衝著走出門去的她,在告別時說了個YP!

那時候,她一下子便猜測出了它的意思,實際上那是一種關心啊:

多做yogo(瑜伽)!多多prayer(祈禱)!

關於重慶這一章,不知為什麼,劉德偉寫得十分簡略,是無事可做,還是無話可說?她隻用“我的中年時代”就概括了重慶時期大小活動,這是為什麼呢?難道誠如她個人感歎的那樣:“由於數千年的官僚製度,並沒有能使我做出更多的成績來。我感到在政府機構裏做官,要想為人民做點好事,難呀!”

也許是吧,人,總是當“那時光陰”逝去以後,才會發出一聲歎息來的,這粒光彩奪目的“珍珠”也不例外——對她而言,是重慶這個“陪都”熄滅了她的全部熱情:澆滅了她那長島出席第二屆世界青年代表大會時的豪情之火,凍結了她那在美國東南部58個城市奔走做抗日宣傳的澎湃之潮,吹散了她與艾恩賽·哈絲金在休士頓的第一次會麵的所有談笑風生,折斷了她那在聖希理達女中的教室裏結識一位新的“筆友”的羽毛筆管……

戰時的人,是脆弱的;也是容易彼此理解安慰的。但是,現在,戰爭過去了,她反而不理解了。丈夫在說出那兩個音節,她還會那樣去理解嗎?

不會,絕對不會。

那會怎樣理解呢?那個YP——莫非是Yellow pearl不成?

悲哀,竟是這樣的意思——“珠黃人老”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