執子之手(2 / 3)

“滿意了。這樣就好。這兩人身世都極為辛酸,若是能得此良緣,也算苦盡甘來。”秦無惑極柔的說道。“就好比我當初遇到你一般。”

鳳鳴偏頭看向他,重複道。“是啊,就好比我遇到你一般。”夫妻二人不禁相視一笑。

走得急的曼陀羅哪裏還聽進秦無惑夫婦的言語,她現在耳畔盡是風聲。一路氣也不敢喘到了石屋跟前。站到門口,她撫著門板。心想那人就在門的另一端,幾度抬手想象他此時的模樣,不敢推門。她一向幹脆,難得有如此磨磨蹭蹭、躊躇不前的時候。忽而又想起夢籮齋時,晚晴同她說過的話,猛吸了口,她推門走了進去。

石屋內鑿出大片窗戶,因而格外明亮。裏頭一桌三椅一榻,榻前放了一張粗木小幾,幾上還擱了一盞未點的燭台。她緩步走上前,望榻上一看。不過幾月未見,他的雙頰已凹陷,麵色何止蒼白簡直是發青,燒傷的半麵未戴麵具而是被發半掩著,微敞的襟口顯出異常突起的骨骼,手臂已她的粗不了多少,連指甲蓋都沒有半分血色。

她坐到榻上,緊挨著他。伸手拂過他的額頭,臉龐,略有龜裂的唇。忽然胸口又是一陣絞痛,分不清是因為毒還是此刻的心境。“庸醫……”她又摸了摸他的發,然後極小聲地又喚道。“叩鏽。”話一出口,淚居然簌簌而下。她自覺好笑,胡亂去抹,居然停也停不住。

床榻上的人動了動,她以為他要醒,匆匆擦去掛在頰上的淚珠。哪知他呻吟一聲,略動了動。她正以為他又睡了過去,哪知他忽然悶哼一聲,渾身上下猛地抽搐痙攣。他牙關緊咬,額頭上青筋盡顯,麵上的青色更濃了幾分,額上冷汗直冒。半晌過後,終於安靜下來。

曼陀羅取出汗巾為他擦去汗水,剛鬆了口氣,他又忽然更猛烈的痙攣起來,身子幾乎朝上半弓。他雙拳緊緊握住,呲牙咧嘴,痛得張開眼。她這才發覺他發作起來是一波又一波,一波比一波猛烈。翻開他的手掌,上麵都是指甲狠狠摳出的紫紅色血痕,有幾處還破了口子。想是之前發作時,他痛極了握拳所製。

她將那傷痕累累的掌心貼在頰邊,柔聲說道。“叩鏽,是我……”。他轉過頭,迷迷糊糊間看到在他身旁哭得像淚人兒的曼陀羅,不置信眯了眯。他從未見她如此這般哭過,頂多隻是紅了眼即將落淚,但現下這副全無顧忌的模樣,他真的從未見過。

莫哭。他想說。剛一張口,另一波疼痛席卷而來。他雙眼張大如要乍裂,渾身上下無不處不通,五髒六腑一時如霜凍一時如烈火烘烤。“啊——”他再也忍耐不住,痛呼出來。見她眼淚掉得更急,他心想自己的模樣一定難堪,他狠狠咬住唇不想再發出半點聲音。

“傻子。”她卻坳開他的牙齒,以拇指相抵。他別過頭想拒絕,卻被疼痛煎熬著咬得更緊。此刻他嚐到的不是自己的血味,而是她的。她俯身整個貼上他,女兒家柔軟的雙臂將他整個兒抱了住。“叩鏽,叩鏽,叩鏽……”他聽到他如吟誦般很輕很輕的喚道。眼前一陣白光閃過,那痛楚超過他所能承受的,整個人暈了過去。

看他暈了過去。曼陀羅起身,握了他的手呆坐著。她一直不斷的打量著眼前的這張臉,時不時用掌探過他的鼻息。他的氣息太弱,她必須一而再再而三的探查才能放心。不知過了多久她聽到有人開屋門的聲音,忙用袖擦幹淨淚痕。

來人是秦無惑。“他一直都是這樣麼?”她抬眼問道,才發現窗外的天色已有些暗下。

“是。而且隨著時間推移,益發嚴重。再這樣下去,我也無法可解了。不過還好你來得及時。”他回答。

“不,我來得太晚了。”她摸了摸他的掌心,上麵又添新的青紫,整個掌心有點發烏。

秦無惑了然,拿出一枚丹藥。“我方才製出來。你待他醒來讓他嚼服而下。”話音剛落,叩鏽身子顫了顫,又開始抽搐了。“糟。早晚各一次,他又開始發作了。”秦無惑蹙眉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