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曼陀羅點點頭,不想聽她訴苦,抬步就想走。
“等等。”女童趴在她身上甩也甩不掉。
“小妹妹。我當真有急事。”
“急事?是何急事?”
曼陀羅默然,哪裏肯將心事細細對個陌生女童說起。她扒開女童雙手雙腳,簡略應道。“我要去見一人。”
“非見不可嗎?”女童歪頭問道。
“非見不見。”她咬牙回答。
“說了說了。娘、娘——快出來。她來了,她說了。”女童忽然高聲喊道,在曼陀羅周圍繞著圈圈。
“娘、娘——你快些出來。我終於等到了。”嘖,成天守在山口處悶得要命,她還以為等到滿頭白發都等不到爹交代的那個人。
曼陀羅正滿腹狐疑,有人忽然緩緩走了出來。是個婦人打扮的女子,她容貌說不上好看,但氣韻清冷。
女童歡呼雀躍地跑到她身側,拉著她的手撒嬌道。“娘,娘。你看我蹲在這裏幾個月,終於等到了。這下那唐詩三百首不用抄上千遍了吧。爹明明如此允諾,你可不能耍賴。”女子睨著自己的小女兒,神色雖還是清淡,但眼底已醞出笑意。
“是,紅綃,做得好,不用抄了。”紅綃聞言正準備敲鑼打鼓慶賀,哪知她娘親來一句。“你莫以為我不知你有時偷偷跑去城裏買燒餅。抄是不用抄,非背下來不可。”女子緊接著說。
被娘親說破的紅綃垂頭喪氣地站在一旁,不敢辯駁。女子更近了幾步。
曼陀羅原先就覺女子看起來麵熟,再仔細一看,麵色略變,呐呐說道。“鳳鳴,是你。”來人正是秦無惑的妻子鳳鳴,她多年前曾妒火中燒險些傷了她的性命,現下再見不免流露羞愧之情。
“你終於來了。那日無惑一來確是不滿你傷叩鏽,二來,他也想試你一試。他素來護短你可莫放在心上。”鳳鳴輕聲說完,轉身牽著紅綃往前走。“你隨我來。他那日趕走你後,其實一直盼你再來。因而讓紅綃守在山口,說是看到腰纏長鞭的紅衣姑娘來就告訴我們。這孩子頑皮我怕她闖出禍事,所以有空便來守著。”
曼陀羅沒料到鳳鳴會說出長長一段話,她當初以為她不過是個冷血之人,一句話從不超過五個字。現在看來不過是她錯判。愣愣聽完,她跟在鳳鳴身後走著,良久,她們三人緩緩步入那片隱沒幽穀的雲霧中時,她低低說道:“鳳鳴,當年,當年真是對不住。”趁著霧氣,三人皆看不清對方的神色。
“哪裏。陳年往事,何須掛心。”她聽到鳳鳴答道,聲音暖如春陽,一如叩鏽、秦無惑般。
這是她第二次入幽蘭穀,曼陀羅四顧環視,卻已記不清上回所見的景色。“紅綃,去找哥哥來陪你默書。曼陀羅,這邊。”鳳鳴打發了紅綃,轉頭繼續為曼陀羅引路。
她二人來到穀中腹地。此處奇花異草隨處可見,空氣中彌漫著藥香,一條高約百丈的飛瀑嘩啦啦流下,積成一汪活水深潭。深潭前有一石屋,石屋的門正巧打開,裏麵走出一人,正是山穀的主人幽蘭先生秦無惑。
“你把她領來了。辛苦了。”無惑見妻子歸來,滿麵笑意走上前牽起鳳鳴的手,親昵之意盡露。
他在穀中不戴紗帽,露出真顏。曼陀羅還記得當日被他自山間救起,看他撩開麵紗一刻,她驚得目瞪口呆。此後總覺得秦無惑就像被煙氳光亮籠罩如下凡天人一般。此刻再看他的臉,才發覺曾幾何時那籠著他的煙氳亮光盡數散了去。眼前人的容貌,仍舊是世上萬千女子難及。
她盯著那張臉,卻問道。“叩鏽呢?他人在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