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如何?”曼陀羅放下手中書信追問。
小柔神色黯然。“如我先前同姑娘所言,連徽深衣物也沒尋到。容家上下聽到消息後已經亂作一團,若不是遠水解不了近火,他們早已傾巢而出了。現下北平府分行的仆傭也去了雲霧山一帶搜尋。徽深師兄的夫人乃是陝西商幫幫主孫女,也委托人在北平府的商幫兄弟夥四處探查。半月有餘仍無下落。”
“那容三爺呢?”曼陀羅又問。
“還在北平。他怒極反比平常冷靜。他與徽深雖為叔侄,因年紀差得不遠,實則親如同胞兄弟。若徽深有什麼閃失,他才不管盧卿、盧七同容大夫人的關係,定會讓他們血債血償的。到時,容府更會亂成一鍋粥了。”小柔搖搖頭回答。
“那日容允湛跌落之處究竟高幾許,深幾許?”曼陀羅繼續問道。
小柔苦笑一聲。“當夜月黑風高,哪裏看得清楚。後來徽深師兄又上去探查一二,雖說不至深不見底,但也……”足夠高了。足夠取人性命。她說到一半,將話吞回肚子裏,再也講不下去。想到往日在齋內把酒言歡的情形,想到晚晴因而正備受煎熬,她舉袖擦了擦眼眶。
“我以為現在沒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了。”曼陀羅心中也隨之一酸,握住小柔的手,拍了拍。
“是是。”小柔勉力一笑,重複道。“沒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了。”說罷,她二人望向瓦屋方向,不禁同時長聲一歎。
容允湛呐容允湛,你身在何處,魂在何處,你可知有人正為你肝腸寸斷?
一晃又過了一月有餘,雖容家同陝西商幫不時送來打探得來的消息,但對容允湛下落仍隻字未提,顯然全無進展。曼陀羅在夢籮齋住下同小柔一起看顧晚晴。晚晴除去將自己關在容允湛修葺的瓦屋內,並無異狀。她們強要她吃下尋常分量才肯罷休。盡管如此,她還是明顯消減了下來。水潤泛粉的雙頰失了光澤,偶爾說話時人在屋內,神思已不知飄往何方。
“我原本擔心她自困夢籮齋,盼得一心人與她長相廝守,共攜白頭。但今日看她為情所苦,早知,早知如此還不如他們從未相識、相知,立約白首。”小柔這些月來怕是連一輩子的眼淚都要流光了。她時時站在屋外望著好友一人在裏麵形影相吊,好不淒涼。
幾日後的正午,小柔循例將湯飯送到瓦屋門口,敲了敲門說道。“晚晴,用飯了。”裏頭無人應答。她又敲了敲,還是無人應。透過窗戶一看,裏麵一個人影也沒有。她從不擅自進這屋子,因不想攪擾好友憑吊之心,此時已顧不得這麼多。
“晚晴,晚晴。”她的心突突跳得急,提聲喚著好友的名字,推門而入。屋內有些狼藉,地上散落的全是之前抄寫的書稿,桌上堆滿卷藏古籍,哪裏有晚晴的蹤影。
她透體冰涼,汗珠爭先恐後地冒了出來。“曼姑娘,曼姑娘。她跑得跌跌撞撞回到夢籮齋內。
曼陀羅正發呆,被她一喚方才警醒,見她行色匆匆,一副放聲大哭的模樣忙問道。“碧夫人出了何事?”
小柔雙手揪緊衣裙,膝蓋微微發抖,若不是極力支撐,她早已腿腳發軟癱倒在地。“晚晴,晚晴不見了。”她吞吞吐吐結巴道。“早,早晨的時候。我送早飯去時她還答應。兩刻前我還去瞧過她。現下,現下卻不見蹤影。也不知會做出何等傻事來。”她抓住曼陀羅的手,用力之下竟將曼陀羅的手腕捉出一圈青印。“曼姑娘,你可有看到?”
曼陀羅聽她這麼一說也慌了神,但小柔已亂成這樣,她不能再亂。猛吸了口氣,她定了定神說道。“碧夫人你冷靜些。兩刻前你瞧她的時候她在屋內不是?晚晴不是習武之人,也不會飛簷走壁,短短兩刻不到的光景她走不出月湖十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