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海濤
1980年代以來,隨著社會信息的多元,人們生活壓力的增大,簡單的生活漸漸成了一種夢想。於是,一種能在很短的時間裏給人清純、溫暖,滿足一種理想情懷的文體——小小說開始興起,並一直呈現興旺發達之勢。回眸這二十多年小小說的書寫,可謂煙波浩海,但給人留下記憶的小小說,都具有強烈的成人童話色彩。寫小小說的作家們以其敏銳的觀察力和準確的表現力描繪出了中國當代社會人們新的烏托邦。這不能不說是中國文壇上令人興奮的事情。
1985年至1994年
中國的經濟就要走向快車道。假冒偽劣產品開始出現,傳統的中國文化誠信童話出現在作家筆下,馮驥才的《蘇七塊》可謂代表之作。蘇金傘大夫說:“有句話,還得跟你說,你別以為我這人心地不善,隻是我立的這規矩不能改!”
這時,人們的感情生活也在悄悄發生著變化,人們幻想著得到一種奇特的愛。於是就有了於德北的《杭州路10號》。於德北借用一個精神上垮掉了的青年寫了一封《萬卡》裏鄉下爺爺收到信,卻奇跡般地獲得袁小雪的愛而新生。於德北曾說:“我也特別想勸勸寫小小說的朋友讀一點童話,寫一點童話,我們都知道為孩子工作會使一個有複雜想法的人純淨、簡單、天真、浪漫、富於想象、富於幻想起來,而這些正是小說家所需要的。”劉國芳卻在《風鈴》裏表現出另一種情緒,這種情緒包容了過去,包容了未來,也包容了男女主人公的一種深層的愛情心理、一種情感的理智的痛苦衝突、一種可讚可歎的真愛。
後來,經濟的發展出現了一個怪圈,三角債盛行。聶鑫森的《催債》催出一段悠閑的愛情。這為焦急的債主們製造了一段田園牧歌。
如果說《杭州路10號》是男性的烏托邦想象,那麼遲子建的《與周瑜相遇》就是女性“英雄情結”的體現。每個人都行走在大地上,很難有什麼驚天動地之舉,所以隻有把自己的幻想寄托在“英雄們”身上。這隻是“我”在大地上的想象,當“我”看到“奶乳般的光澤使曠野顯得格外柔和安詳”時,卻說:“我該回去了,天快明了,該回去奶孩子了,豬和雞也需要進食了。”情感剛想飛翔,馬上又落回到堅實的大地上。
1995年至1999年
通訊工具的發達使人忙亂得無處躲藏。於是,人們開始懷念過去的書信時代。
成人童話就成了人們在現實中尋求的“詩意棲居”。凡在現實生活中丟失的、得不到的、實現不了的,人們總覺得可愛。夭折的初戀、天國的想象,以及常人不能擁有的,都會讓人憧憬。秦巴子《筆直的煙》就對初戀的一種美麗回憶。用筆直的煙來象征初戀,是神來之筆。“但煙有時候是靠不住的”,“電線杆子很直,煙卻總是迷亂。”
相繼,城市的深化改革使都市人群的情感發生著裂變。發表在《百花園》1999年第6期上衛慧的情人五題:《金屬情人》《影子情人》《化學情人》《卡通情人》《檸檬情人》,最能說明問題。正如這五篇小小說的責任編輯矯楓在《無愛的時代》裏所說:“在城市裏苦苦掙紮的飲食男女。已被生活的壓力和高度發達的文明異化為一種謀生的工具,一種隻分陰陽的符號。他們渴望放鬆渴望發泄渴望被一次偶然的豔遇擊中,不問結果不要過程,哪怕隻是一夜傾情也不去追問你是誰。”
開始生活在南京,後來移居北京的申永霞對都市的感受總是來得細膩、感性。她對都市女子拿捏得非常準確。寫完了將嘴唇塗成小麥色的土露(《都市女子》);寫完了每天抽七八支煙,每晚十點準時出現在“港敵”大舞池的思諾(《舞者思諾》);寫完了一家舞廳的領舞女孩毛珊(《毛珊的笑與淚》)。這時,二十一世紀的鍾聲就要敲響了。於是,申永霞又寫出了一篇跨世紀的童話《世紀末的晚餐》。她把新的世紀想象成牆那麵的世界,那堵“牆很高很寬,從裏麵垂下一串串紫色的晚飯花,花葉正茂,仿佛離這個冬季很遙遠。茂岑輕輕一推,門開了。”在門裏茂岑洗了三遍手,就洗去上個世紀的風塵。洗完後,他的麵前站著一個人,一個標致的小人。他說:“你知道麼,我尋了你多年。”茂岑這時最想做的事就是喝一碗返璞歸真的米粥。這樣他“身後的自動門合攏。一串串晚飯花從門沿上,悄悄地垂下來。這時,遙遠的地方傳來了新千年的鍾聲。”申永霞是想把土露、思諾、毛珊等的問題洗掉後進入新世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