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酒小小說的語言也很有特色。她擅用長短句結合,讀起來很有節奏感。比如她寫二功子:“隻見二功子不慌不忙,展開身手,抖擻精神,左手月牙板,如銀蝶翻飛,丁東有致,極盡纏綿;又似珠滾玉盤,清音悅耳,和風撲麵,一曲清音,宛如山澗溪流,潺潺涓涓,經絕不斷。右手執鼓楗,把那麵玉鼓催動,如沸如騰。鼓楗翻飛,紅纓舞動,鼓聲時疾時緩,時近時遠,時而低徊幽怨,時而悠揚婉轉。”這一段,寫得緊促優美,把一個說書人寫得活靈活現,月牙板婉約有致,玉鼓豪放有加,不由使人想起那個精彩的比喻:“柳郎中詞,隻合十七八女郎,執紅牙板,歌‘楊柳岸,曉風殘月’。學士詞需關西大漢,銅琵琶,鐵綽板,唱‘大江東去’。”紅酒筆下的二功子卻是既唱得曉風殘月,又歌得大江東去,真真一個神奇的說書人。如果說對二功子的這一段描寫是短句的經典,那麼,對雲兒的描寫則是長旬為多,她說雲兒:“……把長發結成一根大辮鬆鬆地搭在胸前,耳後斜插朵散發著幽香的茉莉花,那辮梢上沒一點兒裝飾,整個人就像顆小蔥似的鮮鮮嫩嫩……”這樣的一個-雲兒,怎能不讓聽書的書生傾倒呢?紅酒對豫西鄉土語言非常熟悉,運用到她的小小說中,會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在她的《柿花淡淡香》《花媳婦》《祭秋》等作品中,鄉土語言的運用都很多。
紅酒小小說的語言亦莊亦諧,經常會有一些小幽默式的字眼出現,讓作品霎時靈動起來。《小賤妃》《花臉》都可謂她作品語言亦莊亦諧的代表。比如在《小賤妃》中,描寫馬花扮演的皇姑“在台口手端玉帶側身站定,衝觀眾就頻頻地丟媚眼兒,八匹馬都拽不回來”,愣把一個皇姑演得“跟開店的馬寡婦似的”;還有在描!虧心有不軌的文化局的頭兒“關心”馬花時,說“頭兒的眼睛像圖釘一樣,隻按在馬花身上,時不時地把手放在馬花的細腰上說,穿這麼少冷不冷嗬?操心程度跟人家媽似的”。這樣的文字讀來輕鬆詼諧,讓人忍俊不禁。在《跑龍套》中,寫花臉海椒“每次剃頭,都跟殺豬似的吱哇亂叫,那嗓門不小,能傳出去二裏地”,形象;
寫海椒扮演的竇爾敦惟妙惟肖,一幫孩子見了他就“蹦著高兒喊‘竇爾敦竇爾敦”’,“蹦著高兒”這幾個字,生動。類似這樣的描寫在紅酒小小說中還有很多,偶爾詼諧生動的語言和小小說整體雅致的風格相映成趣,大大增強了紅酒小小說的藝術性和可讀性。
和紅酒在一起的時候,她做什麼都是有板有眼,不急不慌,很讓我佩服她的沉穩大氣。到她的小小說中,她也是如此,敘述特別有耐心,讀者都眼巴巴等著,如同大幕拉開,好戲馬上上演,觀眾伸長了脖子等主角出台亮相,她卻不急不慌地說東說西,把鋪墊做得很足。在《阿綾》中,紅酒先說古鎮,才說阿綾,說阿綾似乎偏揀那不重要的說,僅阿綾姣好的外貌描寫就用了十來段,段段都是阿綾的好。臨到最後了,阿綾推出了空了褲管的男人,故事結束了。和那個男人的故事,那一大段的過往,那一堆可讓人閑磨牙的細節,都讓紅酒毫不猶豫地省略了,留給讀者很大的想象空間。前麵的耐心鋪排和後麵的戛然而止,讓阿綾這個人物形象深入人心。
也許紅酒過於迷戀她理想中的相思古鎮,她的故事大都發生在那裏,題材也多以梨園生活為主。相反,她很小資很閑適地生活在活色生香的都市生活中,卻少有都市題材,也可能:是她生活得太過美好,太過享受,反倒缺少了審視它的目光,不過她偶爾為之,也還是會遊刃有餘,《Armani是一種生活方式》就寫得很具現代生活氣息,刻畫出了都市生活中一些人的迷茫和反思。
和紅酒在一起,是享受;讀紅酒的小小說,也是享受。
我希望這樣的享受會一直持續下去,也希望紅酒在堅持自己風格的基礎上,多寫一些梨園題材以外的小小說,比如反映現實生活的都市題材,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