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再見(1 / 2)

帶著張飛出了寺門,一路無話。在這有些敏感的時刻,不知道為什麼,兩人都很默契的選擇了沉默,陳石沒有開口問,方秋沒有開口答。兩兄弟之間第一次出現了某種猶如幔帳似的東西,雖然似乎隨手可以揭開,卻誰都不願意伸出那隻手。

陳石開車將方秋送到離家不遠的地方,停了車,對方秋說道:“就前麵!你去吧!”

“你呢?”方秋遲疑了一下,問道。

“我不去了!”陳石順手叼上一支煙,現在,他的煙癮好像大了很多。他認真的看著方秋,對他說:“你父母不喜歡我,周圍的人都不喜歡我。你知道為什麼的!”

“可是……!”方秋脫口而出了這兩個字,卻不得不沉默了下來。感覺到了陳石言語中的無奈,便強迫自己擠出一個笑容,揮了揮手,大步下了車。

越野車調了個頭,準備離去。張飛從車窗裏伸出頭,露出一叢雞窩似的亂發和滿臉的絡腮胡,給方秋留下了一個極天真的笑容。

“給他理個發!”方秋將雙手合成喇叭狀,對著那車拚命的叫了一聲,“他那發型,真土!”

陳石伸出一隻手,向方秋揮了揮,大拇指極挺拔的在陽光中豎了起來,給方秋比劃出了一個剛勁有力的姿勢。然後呼嘯著,飛馳而去,隻留下一道鮮紅的近乎妖異的流影和漫天的塵土。

剩下方秋一個人有些孤獨的站在路邊,很迷茫。

遠處便是自己熟悉的家,昨日離,今日回,掐指一算,已是三年。

他媽的這是什麼事啊!方秋鬱悶的向路邊的水溝裏吐了一口口水,順著田間小路向家走去。春風吹拂,滿地的油菜花如金黃的海浪般,齊刷刷的迎風搖擺,如同起潮般起伏蕩漾,是一種極其濃烈的美麗。

所謂近鄉情怯,所謂少小離家老大還,所謂海外赤子,種種稱呼,種種描述,在方秋的腦海裏紛亂的交纏著,仿佛一刹那間便體會到了那些海外同胞,遊離詩人的心情,當真心有戚戚焉。他下意識的從田邊竹林中扯下一隻還未舒展開的竹葉,叼在嘴裏,那種沁人心脾的清新讓他稍微舒服了一點。

轉了一個彎,踏上一個土坡,放眼望去,方圓數十裏的平原便盡收眼底。各種繁雜的色彩,交纏的聲音,如受到召喚般,向他的全身湧來,讓他全身一震。那極遠處花兒上的露珠,那身邊竹林上的翠葉,那田裏耕種的黃牛,那天邊飄過的雲霞,清晰無比,卻又各有層次,生機勃勃。隻要他願意,他可以清晰的看到自己想看到的一切,能夠聽到自己想聽到的一切,仿佛這一切的一切,都在自己的腦海裏,如同掌紋般清清楚楚。

這種掌控一切的感覺,很好。

他默默的偏了一下頭,看著遠處的一片小竹林,那是自己從小最喜歡玩的地方。在竹林的邊上有一個小土堆,一個長發的姑娘站在那裏。

那裏離方秋所在的地方還有好幾裏,但是那姑娘很顯然覺察到了方秋的目光,極敏感的向方秋所在的方向看了過來。隻是她沒有方秋的眼神,看了片刻,便放棄了這種尋找的念頭,轉過身,繼續看著那土堆。

便在這姑娘扭頭的那一瞬間,方秋看清楚了她臉上的那一雙大眼睛,那雙水靈靈的,似乎隨時隨地可以說話的眼睛,恍惚間,他仿佛聽見了陳薇薇那清脆的聲音:秋哥!

她長大了。陳薇薇長大了,真的。

那雙臉上,少了些青澀,多了些這種年紀不應該有的成熟和憂傷。對,是憂傷,方秋從她的眼中最深處,很敏銳的捕捉到了一絲沉重的眼神,仿佛是無奈,仿佛是感慨,但最多的還是憂傷,淡淡的,猶如秋花將謝般的憂傷。

她以前的馬尾也留成了長發,如瀑布般的披在腰側,更顯出了那窈窕的腰身。這是一幅極美麗的少女背影,陽光下,看上去有一種剪紙般的美麗,讓方秋覺得很熟悉,很,溫馨。

他不知道這種感覺從何而來,他知道自己從前並沒有見過這個背影,但是他依然覺得很熟悉,很親切,仿佛一個陪伴了自己千百年的女子,再次出現在了自己的麵前。

於是,他偏著頭,有些癡了。

陳薇薇低頭看著土堆,呆了半響。轉頭看著田邊,從田間小徑上又來了一對中年夫婦,正是方秋的父母。

“叔叔,阿姨!”陳薇薇似乎沒有想到現在能碰見他們,便有些怯生生的打了個招呼。

“小薇啊!”方父打了個招呼,點了點頭,沒有太多的表情。方母跟在後麵,手裏提了一個口袋,也向陳薇薇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