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了酒就不一樣。坐在桌子上後,也不說敬酒之類的廢話,三兩下幾杯墊了底,臉上有些紅光,就捏一瓶酒,挨桌子去喝。跟領導喝,就說:你隨意,我幹了。跟朋友碰杯,顯得更幹脆:來,喝。喝到差不多的時候,一旦酒精開始發揮作用了,他的語言就豐富起來。沒了平時的矜持,蓄積日久的話像開了閘,不斷往外倒。特別是跟人開起玩笑,素的葷的,長長短短,妙語如珠,風趣的語言如竹筒倒豆子,接連不斷,常常逗得人哈哈大笑,這個時候大家才會發現一個真正幽默有趣的國慶。據可靠消息透露,國慶的老婆最喜歡他醉酒後回家的原因,也正在於此,不喝酒時在家裏三天沒有一句話,酒醉後在家裏語言不羈,行為浪漫,哄得老婆死心踏地。

酒這個東西,看來最大的功用還在於助興了。都說酒醉心明白,但是對於國慶來說,應該是不喝酒的時候心裏明白;喝醉酒了就是說個明白。

我們怎樣成為敵人

/佚名

是否意識到,人類在消滅動物的同時,也正在成為自己的敵人。

狸豬

我的老家農村把刺蝟叫狸豬。

最後一次很近觀看狸豬是三十年前的冬天,空氣幹冷徹骨,寒風輕易穿透空洞密布的棉襖,把肌膚按摩起大片的小疙瘩,天灰撲撲的,估計離下雪不遠了。狸豬就縮在生產隊會計家門前那眼石頭壘起的大灶前麵,腳上浸著血珠,滿身的刺一根根無助地立起。與大灶連在一起的鐵鍋裝了半鍋清水,灶裏劈啪燃燒正旺的香樟樹柴塊已經快把水燒開,滋滋升起熱氣。狸豬可能已經意識到自己末日來臨,但是它仍然蜷縮在那裏一動不動,放棄作逃生的任何努力。它知道自己已經沒有能力逃脫,夜裏在沒有人把守的鐵夾裏所作的一切努力,最終隻是在腳上留下兩排滲血的深深齒印。

狸豬是會計的兒子牛二早晨從崖下小路上取回來的。小路是小動物在夜晚出沒的路,人跡荒無,隻有機敏的獵人才能從雜草叢生的路上嗅出動物蹤跡,並在夜幕降臨後悄悄安上抱鉗機關。抱鉗最初是用來捕獵大的動物,但是大的動物早已捕殺絕跡,隻好以大獵小,大小通吃了。

據老一輩人回憶,老家以前是森林茂密的,時有老虎豹子出沒。五十年代末大辦鋼鐵把森林砍伐殆盡,現在已經很難找到一小片樹齡較長的林子,隻有幾根稀落的樹木了。距村子不遠有一條深陷的大河,兩岸尚存一些灌木,很早的時候我們去崖下打柴割牛草時,偶爾還能遇上兔子之類小動物,從我們麵前從容跑過。隨著灌木叢慢慢消失,加上以牛二為首的獵手們長期不屈不撓地搜捕,方圓數裏之內,動物被抱鉗夾,被自製的土炸彈炸,無處逃生的大小野生動物早已稀罕了。所以偶爾獵獲一隻狸豬也覺得稀奇,牛二也才很風光地把這個戰利品擺在灶前向眾鄉親炫耀。

狸豬被牛二一棍致死,吊在壩子的桉樹上剝完皮,砍成小塊煮進沸騰的大鐵鍋,新摘的花椒葉在鍋裏煮出滿院香氣。大約燉了半天後,肉爛了,叫各家拿一個碗來,分一碗湯、兩塊肉,全村近四十家人,家家有份。那年月農村日子清苦,難得聞到肉香,所以圍在會計家門前喝過的這碗湯,讓鄉親們談論了一個冬天。

煮肉時的香味至今記憶猶新,但是否喝過湯,湯是什麼味道確已記不起來。隻記得牛二在剝皮的時候,扯給我兩根長刺,看那一頭尖一頭鈍、一頭黑一頭白的狸豬刺,就想起那些在小路上驚慌跑過可憐的小動物們。我把刺拿回家裏一直珍藏在鋪草中,後來父親在我沒在家時換了新鋪草,兩根小刺自此丟失。沒有了狸豬刺,我也沒有再在荒野小路上看到過那些奔跑的可愛小動物。

黑二

黑二不是趙樹理筆下結婚那個小二黑,黑二是我童年時候最要好的異類朋友,家裏喂了幾年的一條黑狗。

我小時候特別沒膽。本來家住在一個很大的村子,四十戶二百口人,多數房屋牆壁都是共用的,門對門,門挨門,親親熱熱的。但是天擦黑我就不敢出門,立在村子中的樹和遠近黑黢黢的山坡看起來鬼影憧憧的。特別是村子旁邊一座大石橋,橋頭那根二百年黃桷老樹,一到夜晚風順著橋下溪流吹響樹葉,在寂靜的村口嗚嗚地吼,嚇得我不敢出村半步。

那個時候實行大集體,大人出工收工統一行動,糧食產出來分配時也總在晚上,所以又少不了晚上出門,必須出門的時候黑二就成了我的膽子。黑二身長一米以上,四肢粗壯有力,奔跑速度奇快,是我看著長大的。黑二也很聽話,時刻陪在我身邊。不論白天晚上,隻要叫一聲“黑二”,它就火速衝到麵前,伸出舌頭舔我的手討好;如果有別家的狗對著我叫,黑二就毫不猶豫衝上去,三招兩式將其趕開。黑二也很善良,從不主動攻擊人,隨你怎麼吵它打它,它總是不聲不響的,看起來任勞任怨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