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獲甘蔗的日子終於來到。大人們手提大刀,肩挑繩索,浩浩蕩蕩地聚到甘蔗園裏,歡天喜地砍伐起甘蔗來。不多時,被砍下的甘蔗就一叢叢、一捆捆地躺在地上,那些甘蔗葉也堆成了一座座小山,甘蔗香甜誘人的氣味,彌漫著甘蔗園,散發到附近的田野裏。
整個收獲期間,我們都泡在甘蔗地裏。我們的興趣,當然不是看大人們砍甘蔗,而是偷嚼甘蔗。我們往往乘大人不注意時,悄悄偷一根已削得幹幹淨淨的甘蔗,躲在高高堆起的甘蔗葉堆旁,大吃大嚼。這些甘蔗挺好吃,哢地咬一塊,用牙一嚼,就會有一股甜甜的細流,順著舌頭,流進喉嚨,甜到心底,全身舒暢。甘蔗的汁水很多,我們津津有味地嚼完一根,肚子就飽了,口也覺得發累。嚼累吃夠了,我們又趁大人不備,偷兩根甘蔗弄斷成幾節,別在背後,一邊盯著大人,一邊慢慢離開甘蔗地,慌慌張張張地跑回家裏,把甘蔗藏好,再重新跑到甘蔗地。這時節的大人們,似乎對我們小孩格外大方,任由我們吃拿甘蔗。有時發現我們拿多了,也隻是笑笑,嗔怪說:“小饞鬼,別太貪吃,小心甜壞你的舌頭!”
如今,這片兒時的甘蔗園早已不存在了。故鄉的親人,也都過上了富裕的生活,不愁吃穿,更不缺糖吃了。
老井本色
/阿品
老井是兒童的天然樂園,眾多的小腦袋一齊擠在井邊看晃動的水中浮動的影子,那影兒時高時低,時胖時瘦,時哭時笑,有如照了哈哈鏡,常使好奇的孩童留戀。
還是那片竹林。
還是那門老井。
久違了,故鄉的老井。闊別數年,你依舊是那副老樣樣子,也不知這些年你是如何寂寞過來的。
那日,見母親挑起了多年不用棄之角落的水擔,頗為詫異,母親解釋說,這天旱得太久,自來水管幹了,還得去挑水吃。見母親日漸斑白的雙鬢,我知道這擔子應該由我來擔的。接過了水擔,便向那個曾經撒滿我童年夢幻的老井去了。
老井在一片圓形竹林的中央。竹林不大,但枝葉卻挨挨擠擠,是個住鳥的好地方。因而這林中鳥聲延綿不絕,卻難得見鳥的影兒。因了竹葉的遮掩,井口處的光線頗淡,似一神秘幽靜的殿堂,縱是豔陽高照的麗日,也隻是點點的碎光浮動。
老井的水依舊蓄得滿而不溢,深不見底,似一坐禪數世的高僧,捂著世間種種的因果恩怨。真不忍去動它,怕破壞了它的禪機,而那水卻以一種平靜安逸的姿態誘著人,使你不忍不去掬一捧入口,滿足渴望已久的感覺。或甜或淡,或溫或涼,卻是因人而異的體味。
老井之老,難以考證。據說爺爺的爺爺那時都吃的這井水。數世的村人,無不受它的恩澤,一泉的古水養育了數輩的新人,老井功不可沒。村人靠老井過活,吃也是它,洗也是它,澆還是它,而井水還是常清常滿。
立於井邊,望著井中的古石柔水,聽著林中百鳥的音樂,恍若又回到了那個童言無忌的幼年。老井是兒童的天然樂園,眾多的小腦袋一齊擠在井邊看晃動的水中浮動的影子,那影兒時高時低,時胖時瘦,時哭時笑,有如照了哈哈鏡,常使好奇的孩童留戀。但給人最大引力的還是滿林子的鳥兒,頑皮的孩童總想仔細看看鳥兒的模樣兒,是怎樣的小嘴何以能唱出那般動聽的歌來呢?於是便哄鬧著追逐著鳥兒。這時,林中更是熱鬧,各種驚鳥聲伴著天真的童聲,怕是大自然中最和諧的交響曲吧。而這又常常引起母親們的牽掛,若是哪家的母親尋不見孩子時,便會去井邊找,總會有滿意的結果。
春來花開,花落春去,流年似水,往事如煙。歲月流去那群孩子的童年和少年,漸長的我們告別了老井的樂園去尋找自己的路。老井也便日漸寂寞,而當村人陸續地吃了自來水後,老井更是完全的寂寞了。唯有滿林的鳥音相伴,猶如一位年事已高的離休老者養了一林子的鳥,且無須去遛,自會鳴唱。鳥聲清麗且甜脆,便是這泉水的滋潤吧。不知這老井還能不能憶起當年的鳥音伴童聲的合奏,也不知老井眼底中是否還留有那些幼稚的小臉?有或者無,都讓人感到世態的滄桑。
別離老井這麼多年,風風雨雨,磕磕絆絆中漸漸豐滿了羽翼,立住了腳跟。而每當我感到累,開始懈怠的時候,總覺得有種輕柔的話語在慰藉浮動的心,於是便又心平氣和地走路,老老實實地求學做人。許多時候,努力地想,這到底是種什麼聲音,但終不能悟出。而今,老井麵前,我思想忽然洞開了,就是老井的聲音啊!沒錯!這些年來一直都有老井的聲音在伴著我前行,怎麼就想不出來呢?真有些對不住老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