隊伍擠在一條峽穀裏,戰鬥就在很近的地方進行著,槍聲很激烈。總部機關的不少同誌沒有參加過戰鬥,心裏一發慌,到處亂跑。正在這時,敵機投下幾顆炸彈,落在牲口群裏,騾子被炸死好幾個,騾馱子也被炸散,人和牲口堵塞在山穀裏,隊伍更亂了。
左權將軍一邊走,一邊揮動著手指揮,口中不住地喊:“不要怕頭上的飛機,趕快向外突!”並指揮一個班:“馬上找到各科的頭頭集攏自己的隊伍。”又指揮另一個班:“把那些嚇慌了的同誌,一個人挾一個往外突!”同時命令將擋在路上的死牲口扔到路旁,把帶不走的馱子就地寄放,一會兒,隊伍就整頓好了,像一股巨大的洪流,跟在左權將軍的後麵一起向外麵突圍。
隊伍衝到峽穀口,前麵就是安全地帶了。左權將軍閃到一旁蹲下,撕下巴掌大一塊麻紙,墊在右膝蓋上,“唰、唰、唰”寫下兩行字:“總部正在轉移中,誓死保證安全。”並叫警衛員給警衛連送去。
左權將軍登上一個山坡,在一個核桃樹下,雙手舉起望遠鏡四處觀察。看著,看著,左權將軍臉上的肌肉緊張地抽動起來。他放下望遠鏡,正好看見想來催他轉移的唐萬成。不等唐萬成說話,左權將軍就向左一指說:“看見沒有,那邊還有老鄉,趕快派一個班,去牽引一下敵人,掩護老鄉跑出去!”
唐萬成跑回陣地去了,槍聲緊了一陣又稀落下來。
隊伍安全地通過了峽穀口後,左權將軍把隊伍交給楊立三部長,便轉身爬上山頂。剛到山頂,左權將軍大吃一驚——他發現一群日軍裝扮成八路軍的模樣,鬼鬼祟祟地從十字嶺橫插過來,想用這一刀把我們轉移的隊伍攔腰截斷。
左權將軍拔腿就往警衛連陣地跑去,到那裏一看,警衛連連長卻伏在戰壕裏睡著了。他們三天兩夜沒有合過眼,現在稍有點空隙,就迷糊過去了。
“唐萬成,敵人上來了!”巨大的喊聲,把唐萬成嚇得猛地跳起來。唐萬成一看,左權將軍渾身披滿塵土,右手握著左輪槍,指著前麵的山頭命令:“快,搶占前麵的山頭!”
唐萬成帶著部隊向上反擊,搶先占領了前麵的山頭。
這時,十字嶺背後也響起了激烈的槍聲,炮彈呼嘯著往過打,飛機也飛向那裏助戰去了。原來,敵人剛才停止進攻,擺出撤退的模樣,是一個更大的陰謀。現在敵人正分兵兩路,悄悄摸了過來——一支從左偷襲,另一支精銳部隊抄到警衛連的背後,企圖截斷八路軍的退路,並在這裏包圍起來一舉殲滅。可是左權將軍料兵如神,早把政治部的警衛連布置在山埡口前麵一條高聳的圪梁上,一直按兵不動,等敵人進入伏擊圈後,被我一陣猛打,全部消滅了。唐萬成看著這一切,想起了左權將軍經常教導他的話:“指揮員在戰場上,要像一個高明的棋師,走一步,要看下三步……”
敵人兩次失敗,惱羞成怒,便拚上老本從正麵向我發起猛攻。槍炮聲一陣緊似一陣,太行山霎時天昏地暗。就在這場激戰的後麵,左權將軍帶著轉移隊伍沿著山坡小道,像幾條長龍向十字嶺中部蜿蜒伸去。直到衝出敵人的第三道封鎖線時,大家才稍微鬆了一口氣。左權將軍檢查了一下隊伍,發現擔文件箱的同誌沒上來,就叫警衛員回去馬上找。警衛員郭樹保聽了,心裏猶豫了一下,他怕離開後,首長出什麼意外,但左權將軍認為找文件箱要緊,堅決地說:“你快回去找吧,不要為我擔憂!”
警衛員剛走,敵人又打上來了,敵人向我發起了瘋狂的進攻,飛機也在頭頂上盤來繞去偵察轟炸,太行山頓時變得天昏地暗……左權將軍在那裏卻是巍然屹立,沉著指揮。同誌們勸左權同誌隱蔽一下,左權將軍堅持不肯,仍然冷靜地亮著他那嗓門,一邊整頓隊伍,一邊領著掩護部隊在前麵衝殺。他在哪裏,哪裏就喊起激昂的口號:“太行山壓頂也決不能動搖,誓死保衛總部安全轉移!”
太陽偏西時,我們的總部終於跳出了敵人的合擊圈。就在這幾千人轉危為安的時刻,一顆罪惡的炮彈飛來,落在轉移部隊後麵的左權將軍身旁……左權將軍的頭部掛了花,鮮血如注,搶救不及,壯烈犧牲。那時他才36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