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誼樓

你美,真的,在我的心中,你比那些真正的女人美多了。靜昆,你別喪氣,等做完明年的再造成型手術,我們去別的城市吧,我已經受夠了眼下的生活。

鬧鬼傳聞

這座城市裏很多人都知道友誼樓鬧鬼,但誰都不知道鬧鬼的傳言因何而起,傳了很多年,漸漸有鼻子有眼。

友誼樓附近的樓盤早都已經漲成了天價,友誼樓的行情卻一直低迷,它身處鬧市卻顯得異常荒涼,每一個經過的外地人都會對這幢樓的突兀驚訝莫名。

友誼樓樓身殘舊,窗欞鏽蝕,水泥牆皮也脫落得厲害,那些暗綠的青苔,還有招搖的狗尾巴草全都一股腦兒地從那些裂縫裏長出來。再加上友誼樓的旁邊有一塊長期空置的荒地,若是不小心迷路走近友誼樓,常會有種走進荒塋的感覺。

莊靜昆從出生就住在這幢樓裏,從前她和父母親一起住,後來父母親相繼離世,她就一個人住在頂層九樓。

這幢樓的老住戶多數都已經搬出去了,發跡的搬去了新區,因為那裏建有大片的洋房和別墅,住不起新區洋房和別墅的,也不肯留在這幢舊樓裏。友誼樓不僅殘舊,而且還常常鬧鬼,即使有空下來的房子以低價租給外地人,也總是來來往往住不長久。

鬧鬼傳聞一度傳得很凶,以至於友誼樓的住戶若是在街上招到出租車,告訴司機要去友誼樓,司機們多數會拒載。司機也說不出友誼樓有什麼不妥之處,但友誼樓矗在內環路旁邊,他們夜裏載客經過內環,別的大樓都燈火鼎盛人氣興旺,唯獨友誼樓黑燈瞎火,甚至偶見樓內有幽微的綠燈閃爍。

友誼樓究竟曾經發生過什麼事情,很少有人說得出一個所以然來。有一對租居在此的外地夫婦曾經在接受一票靈異愛好份子的采訪時告訴他們說曾經在樓梯裏看見過一個穿戲服樣白衣的高個女人跟在他們身後走進了樓道,轉了兩層樓梯之後,他們再大著膽子往身後瞧,那個女人卻突然消失了;亦有從前的看更說曾經親眼看見有個黑衣男子半夜站在樓底下的信箱旁邊徘徊,他打開手電探過去,那個人卻不見了,第二天白天他約人一起打開那些信箱,卻發現每個信箱裏都被塞了一張冥幣。

妖豔的女人

大概每一幢殘舊的老建築,都會容易冒出些鬼鬼怪怪的傳言吧。

莊靜昆不怕有鬼,她也沒有打算搬走,她已經習慣了住在自己的九樓,並且打算一直住下去。

九樓其他的住戶早就已經搬空了,她每天生活在一片靜寂裏,沒有人打擾,就連送奶工都不願意上來,每天送奶工騎著送奶車來到樓下,會仰著脖子在樓下大聲喊:“904,收奶。”

每每聽到送奶工在樓下的召喚,這幢樓裏總有些門會不約而同地輕輕打開,莊靜昆知道那些人在門後麵窺視著她,所以她的步態便愈發地妖起來,為了每天這一時刻的到來,她會在鏡子前麵精心塗畫一個小時那麼久。

在那些窄細的門縫裏,人們看見莊靜昆抹著紅嘴唇,塗著腮紅,穿著高得讓人忘記呼吸的紅色漆皮高跟鞋,篤篤篤地從門縫邊走過去,帶著一陣妖豔的香風消失在樓梯的拐角處。

“畫得跟女鬼一樣還出來丟人現眼,去去去,看什麼看,有什麼好看的。”每每這時候702室的主婦總是把自己十幾歲的兒子從門縫處拎開,嘟嘟囔囔地罵,然後砰的一聲關上門。

捂盤惜售

友誼樓的外牆整飾工程馬上就要開始了,大量的建築用材被貨車拖來,堆放在樓底附近的空地上,這一新的氣象令整幢友誼樓的住戶最近都顯得有點喜氣洋洋。

新的地鐵網絡規劃剛剛出籠,而友誼樓正好位於某地鐵出口附近,有房地產開發商先知先覺,提前拿到友誼樓旁邊的地塊,隻等新規劃正式出爐,便著手建設所謂的地鐵豪華物業。鑒於友誼樓實在太過殘舊怕屆時影響新樓盤的銷售,這位地產商於是決定掏錢為友誼樓的住戶做免費的外牆整飾工程。

友誼樓的房價已經開始鬆動,像過了雨的青芽,慢慢地萌發起來,平常死寂如荒塋的友誼樓突然熱鬧了,房地產中介,看樓的炒房客成天絡繹不絕。

這天,莊靜昆在門縫裏收到一封來自友誼樓臨時業主委員會的信,通知她晚上參加業主大會,她很高興收到這樣的通知。

晚上六點鍾,她沐浴更衣,特意選了一件翠綠色滾紅邊的旗袍,化了一個細致的妝,穿著那雙十公分的紅色高跟鞋篤篤篤地來到一樓那間被廢置許久的棋牌室。

這間棋牌室多年未啟用,窗上掛著幾幅早已經看不出圖案花樣的窗簾,角落裏胡亂地堆放著一堆缺胳膊斷腿的桌椅,這裏將充當今晚友誼樓第一屆業主大會的會場。

莊靜昆一出現在門口,場內突然變得鴉雀無聲,莊靜昆身上的血好像突然都漲到了臉上,她頭重腳輕跌跌撞撞地穿過人群,終於在棋牌室的後麵找到了一個空位坐下。

坐在旁邊702室的主婦突然站起來,把椅子挪遠,嘴裏嘟嘟囔囔地說著什麼。莊靜昆反倒安靜起來,她展平了身上的旗袍,優雅地側身而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