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與日本的關係
日本是中國的近鄰,元以前,特別是唐代,與中國有十分密切的政治、經濟、文化往來和交流。但蒙古興起後,在對日本的關係方麵,忽必烈以前的蒙古諸汗基本上是無所作為。正因為如此,為了做出其前輩沒有做出的業績,表示自己有能力、有資格繼承大汗位置,繼承和弘揚漢唐遺風揚威於海外,他對日本十分重視,希望自己在位時,能在對日本的關係上,取得突破,使蒙古能在海外得到一個藩屬,因此,忽必烈時期,對日本關係十分緊張。
忽必烈重視高麗的重要原因之一,就是想通過控製高麗,進一步發展與日本的關係。至元三年秋,忽必烈想通過高麗,與日本建立關係,於是派兵部侍郎黑的、禮部侍郎殷弘為正副使,前往高麗。忽必烈在給高麗國王王的詔書中明確指出:“日本與爾國為近鄰,典章政治有足嘉者,漢唐而下,抑或通使中國,故今遣黑的等往日本,欲與通和,卿其導達去使,以撤邊疆,開悟東方,向風慕義,茲事之責,卿宜任之。”(《新元史》卷250《外國傳》)二“日本條”。高麗國王立即派樞密院副使宋君裴、禮部侍郎金讚為元使向導,於至元四年(1267年)初至巨濟縣鬆邊浦,準備渡海赴日,但幾位元朝使臣見風大浪高,海濤洶湧,一望無涯,心生懼怕,不敢渡海,仍返回高麗都城,並由高麗國王上書忽必烈,陳述海路艱險,日本國情況叵測,萬一使者遇險,將無法交代。忽必烈得此回答,當然十分惱怒,嚴詞詰責,並指出:“今日本之事,一委於卿,卿其體朕此意,通輸日本,以必得要領為期。”(《新元史》卷250《外國傳》)二“日本條”。蒙古使臣黑的為蒙古人,很可能是因為此人懼怕海浪,不敢渡海,雖有忽必烈的嚴令,但他有恃無恐,在他的壓力下,高麗國王不便硬逼他們出海,最後隻好派其起居舍人潘阜代黑的攜忽必烈璽書及王書信出海赴日。潘阜在日本逗留五個月,當時統治日本的鐮倉幕府和日本朝廷,對忽必烈的詔書和高麗國王的書信,認為多有失禮之處,莫如不答,潘阜無功而返。
忽必烈在打通與日本的關係方麵,態度十分堅決。在這次失敗之後,他一方麵命高麗造戰艦1000艘,準備渡海侵入日本,一方麵又於至元五年,再次派黑的等從高麗出使日本。這次黑的等在高麗人的引導下,於至元六年春到達日本對馬島,島民對他們進行了抵抗,黑的等俘獲兩個日本漁民而還。這兩個日本人稱塔次郎、彌四郎,被黑的等送至上都,忽必烈親自召見,並向他們說:“爾國朝覲中國其來尚矣。今朕欲爾國王來朝,非以逼汝也,欲垂名於後世耳”(《新元史》卷250《外國傳》)二“日本條”。給這兩位日本人以優厚待遇,送他們由高麗返回日本,並由他們把中書省的牒文帶給日本朝廷。對忽必烈的詔書,日本朝廷仍沉默以對,未作任何反應和答複。從忽必烈對這件事的處理中可以看到,忽必烈堅持要日本成為他的藩屬,一方麵是繼承和完成其先輩征服世界野心的一個步驟,同時也是因為在他腦海中始終有一個漢唐盛世、萬國來朝的中國天子的形象,把自己塑造成這樣一個形象,無疑是他追求的目標。
至元七年,忽必烈鑒於前兩次所派使臣不堪重任,遂在朝中薦選能完成通使日本的大臣。忽必烈在藩邸時的舊臣趙良弼,自願要求出使日本。忽必烈任他為秘書監,給三千兵為護衛,他堅辭不要,僅帶書狀官24人,於至元八年(1271年)夏末由高麗派人向導,渡海至日本金津島,當即被日本當地官員扣押。次日日本太宰府官員訊問其來意,並索要國書。趙良弼堅持要向國王親遞國書,雙方堅持多日,趙良弼始將國書抄本交日本官員,國書正本仍堅持要向國王或將軍親交。雙方各持己見,幾至動武。此次出使日本,本是趙良弼主動請命,一無所獲,趙良弼也不甘心。於是與日本地方官吏商定,由他們派日本人,以日本國使臣的名義到大都,以表示趙良弼等人已達日本。當地政府遂派日人12人,充當所謂日本“使臣”,由趙良弼派書狀官張鐸隨同回國,覲見忽必烈,趙良弼仍在日本等候消息。日本使者起程後,趙良弼等被送至對馬島。日本使者到大都,張鐸上報忽必烈,稱趙良弼因所達地區距日本都城甚遠,日本太宰府西守護所官員“願先遣人從使者回”(《新元史》卷250《外國傳》二)……忽必烈也知此使者並非日本國王之使,雖“示之寬仁”,如禮款待,但亦未曾接見。至元十年三月趙良弼從對馬島再次到達太宰府西守護所,仍為當地官員所阻,不得已於至元十年六月返回大都。《元朝史》認為趙良弼也隨日本使人回國,於至元九年第二次返回日本。(見該書下冊第411頁。)此說顯然有誤。《元史·日本傳》明確說:至元九年“良弼乃遣鐸同其他26人(《元史》趙良弼傳為12人,《新元史·日本傳》亦為12人)至京師求見”。可見趙良弼此時並未返國。《元史·日本傳》所說“十年六月趙良弼複使日本,至太宰府而還”一句,亦有語病,從本傳所記來看,這是指趙良弼由對馬島複至太宰府,又為所拒一事,不是說他曾隨日本使人一同返國,十年六月又一次出使日本。趙良弼自至元八年秋至高麗,由高麗人引導至日本,至至元十年夏秋之交回國,前後約兩年,在日本待了一年多,他的墓碑稱:“留居彼地者,幾再歲。”在這一年多中,他盡力了解日本政治、地理、經濟、風俗情況,回國後將所得記錄整理成冊,上報忽必烈。也許是日本國王拒絕接納蒙古使者一事激怒了忽必烈,促使他決心用武力征服的手段,實現其讓一切外國臣屬於元朝的野心。他當時就征服日本一事,問計於趙良弼。趙良弼認為“舟師渡海,海風無期,禍害莫測”(《元史》卷159《趙良弼傳》。)“百科隨波星散,寄命滄海,欲進退齊心協力成功難矣”(《元朝名臣事略》卷11《樞密趙文正》。)“不宜以有用之民力,填無窮之巨豁”(《新元史》卷250《外國傳》)二。反對出兵日本。但忽必烈當時,在征服宋朝的戰爭中已取得決定性的勝利,在這種形勢鼓舞下,一意孤行,決定出兵征服日本。
當時日本正值主龜山天皇傳位於其太子俊宇於多天皇之時。至元十一年三月,忽必烈以鳳州經略使忻都、高麗軍民總管洪茶邱等率屯軍及女真軍、水軍共一萬五千人,戰船九百艘,又命高麗發兵一千六百人,準備於七月攻日本。至元十一年八月正式任忽敦為元帥,洪茶丘為右副元帥,劉複亨為左副元帥,率兵抵達高麗,高麗派都督使金方慶率兵八千人隨征。元兵由高麗渡海連續攻下日本對馬島、壹岐島等地。元兵所到之處,肆行殺戮,元軍雖連戰皆捷,卻遭到日本九州島官兵的頑強抵抗,左都元帥劉複亨身負重傷,元軍士兵處處受到攻擊,再加渡海連續作戰,官兵皆疲憊不堪,形勢十分嚴重。忽敦被迫撤軍,結果在海上遇大風浪,戰船大部觸礁沉沒。這次入侵日本之役,以元軍失敗而告終。
經這次慘敗,忽必烈改變了對日本的態度,於次年(至元十二年)春,派禮部侍郎杜世忠、兵部郎中何著以及高麗向導徐讚等,攜國書再次通好日本。這次日本太宰府西守護所官員送元使至鐮倉幕府,但元使於當年秋天全部被處死。當時忽必烈並不知杜世忠等人的消息。至元十七年,也就是經過約四年多以後,元朝廷始知杜世忠等全部被日本人所殺。忽必烈十分震怒,他本來在至元十五年起,已經開始讓高麗製造戰艦,準備再次入侵日本,此事更促使他立即著手第二次出兵日本。這次出兵的具體布置是:東路由第一次出侵日本的主帥忻都、洪茶丘率領,經高麗渡海;一路由南宋降將範文虎為首,率十萬原南宋投降水軍,由浙江慶源(今寧波)渡海,又稱江南軍,兩軍會於一岐島,然後直逼日本都城。
至元十八年夏,東路軍由忻都、洪茶邱統帥蒙古、高麗、漢軍四萬人,戰艦九百艘,從合浦(今朝鮮馬山)出發,攻下對馬島、壹岐島,島上官兵居民進行了頑強抵抗,元軍損失慘重。六月,元軍軍中發生了疫病,死者已達三千餘人,而江南軍遲遲不能到達,東路軍處於十分危機的境地。
範文虎率江南軍十餘萬,戰艦三千五百艘,原計劃先至平戶島,以此為基地,然後在壹岐島與東路軍會合。但範文虎軍行遲緩,滯留於次能、誌賀二島,東路軍隻好主動前往會合。兩軍會合後,戰鬥仍多次失利,兩軍隻好移師肥前鷹島。此海域風惡浪大,遍藏暗礁,極不適於駐軍。八月甲子朔,颶風大作,戰艦大部破損覆沒,元軍官兵十餘萬人葬身於大海,範文虎、李庭等抱船板漂抵岸上,最後由高麗北部返回。
忽必烈第二次出兵日本之役,以全軍覆沒而結束。這次出兵給日本、給高麗都造成了極大的損害,而對中國,特別是給江南沿海各省所造成的損害,更加嚴重。我們甚至可以這樣認識,忽必烈對日本的兩次入侵,不僅反映了蒙古貴族對外擴張、殘暴掠奪的本性,而且是忽必烈對曾經頑強抵抗蒙古貴族入侵的南方軍民的報複,大量派他們遠涉大海入侵日本,就是以他們的生命當兒戲,用他們的生命換取和滿足其侵略欲望。在對日關係上,集中地反映了忽必烈作為蒙古草原貴族的凶殘本質。
在第二次入侵日本失敗後,忽必烈又曾多次提出出兵日本,但均為諸大臣冒死勸阻,再加至元後期“民間騷動,盜賊頻發”(《新元史》卷250《外國傳》)二“日本條”。忽必烈不得不停止了他一生中最不光彩的一幕。
五、與東南亞各國的關係
在東南亞各國中,與蒙古發生關係最早的是安南(在今越南北部)。蒙哥時期,命忽必烈征大理,在消滅大理政權後,其大將兀良哈台率兵繼續南下,直抵安南都城。宋所封安南國王陳光昺表示願納質稱臣。忽必烈即位後,於中統初封光昺為安南國王,規定自中統四年始,每三年一貢,以納剌丁為安南達魯花赤。在光昺為安南國王前期,安南對蒙古朝貢不斷,人員交往頻繁。後期,光昺與蒙古之間,特別是與納剌丁關係緊張,朝貢稀疏。至元七年,以葉式是代納剌丁為安南達魯花赤,並曾多次命安南王光昺入覲,光昺托辭不至。至元十四年光昺去世,其子日烜立為國王,元朝又遣使促其入覲,日烜亦托辭不至。中書省“以其飾辭抗命”,主張“派兵境上,遣使問罪”(《元史》卷209《外夷傳》)二“安南條”。忽必烈未采此策,仍堅持要求日烜遣使朝貢。不得已,日烜派其叔父遺愛至元廷朝覲,與元朝關係有所緩和。至元十八年,為了加強對安南的控製,元朝設安南宣慰使,以卜顏帖木耳為宣慰使前往安南,日烜拒不接納。忽必烈震怒,以日烜長期患病,不能料理政務為由,下詔日烜養病,以其叔父遺愛為安南國王。此詔書當然又為日烜所拒絕。怒氣衝天的忽必烈以柴椿為安南宣慰使都元帥、李振為副,率新附軍千人,護送當時尚留居於元朝的遺愛歸安南,結果為日烜所殺,但日烜對元朝的朝貢仍然未斷,忽必烈亦未敢對安南貿然采取行動。至元二十一年,元朝派鎮南王脫歡率大兵出征,又以當時已在占城的元軍配合,開始對安南采取了軍事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