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為軍事服務的經濟政策(3 / 3)

在忽必烈時期,還有其他一係列水利工程。在這個時期,大運河以及長江一直保持了暢通無阻,各種物資源源不斷運至大都,既保持了江南繁榮,又保證了以大都為中心的北方物資的供應。《馬可波羅行記》中記載了馬可波羅當時所了解的長江航運情況,他說:“此江甚長,經過土地城市甚眾,其運載之船舶貨物財富,雖合基督教民之一切江流海洋運載之數,尚不逮焉。雖為一江,實類一海。馬可波羅閣下曾聞為大汗征收航稅者言,每年溯江而上之船舶,至少有二十萬艘,其循江而下者尚未計焉。可見其重要矣。沿此江流有大城四百,別有環以牆垣之城村不在數內,並有船舶停止。其船甚大,所載重量,核以吾人權量,每船足載一萬一二千石,其上可蓋席篷。”(《馬可波羅行記》中冊,第554頁。)

忽必烈在水利事業上最為突出的一件事,是對黃河源的調查。

黃河是我國第二大河,在我國曆史上有重大的影響。它的源頭在哪裏?我國很早就有人對它進行過研究和考查。

兩千多年前戰國時期成書的著名地理著作《山海經·海內西經》指出:“昆侖墟在西北,帝之下都,河水出其東北隅以行其北……又出海外,即西而北,入禹所導積石。”書中還認為:“澤為河水所潛。”這裏所說昆侖,雖有不同認識,但多數認為即指今昆侖山或蔥嶺。積石一般都認為在青海大積石山(即阿尼瑪卿山),而澤即羅布泊。根據這個記載,似認為黃河發源於今昆侖山或蔥嶺,至羅布泊潛入地下,至青海積石山再次流出,即為黃河。《史記》也沿襲了這一說法,認為“於闐西,則水皆西流,注西海;其東水東流,注鹽澤(指羅布泊——引者),鹽澤潛行地下,其南則河源出焉”(《史記》卷123《大宛傳》)……《漢書》進一步指出,西域“南北有大山,中央有河(此應指今塔裏木河——引者),東西六千餘裏,南北千餘裏……其河有兩源,一出蔥嶺山,一出於闐。於闐在南山(指今昆侖山——引者)下,其河北流與蔥嶺河合,東往蒲昌海。蒲昌海一名鹽澤者也,去玉門、陽關三百餘裏,廣袤三百裏,其水停居,冬夏不增減,皆以為潛行地下,南出於積石,為中國河雲”(《漢書》卷96《西域傳》)……《漢書》這裏並不十分肯定黃河就是由羅布泊水潛出形成的,它用了“皆以為”一詞,然而以後的許多著作,又加以肯定。至北魏酈道元的《水經注》仍然維持舊說。河出昆侖,流入澤,重源於積石山一說,遂成為我國黃河源的正統看法。

至唐代,一般仍認為黃河源於昆侖,唐代人所修《隋書》就認為疏勒南之今喀什噶爾河(今塔裏木河北源)是黃河。(《隋書》卷83《疏勒傳》。)《北史》將計成水,又稱樹枝水(今塔裏木河東源和田河)稱之為“黃河”(《北史》卷97)“龜茲”條……但是,從隋唐開始,對黃河河源問題有了新的說法。隋大業五年(609年)煬帝就以吐穀渾的曼頭、赤水二城設置河源郡(今青海興海縣東南)。唐貞觀九年(635年)唐將李靖、侯君集、李道宗等率兵進入吐穀渾,吐穀渾可汗伏允敗走,不知去向,當時唐軍馬乏糧缺,李道宗認為再追下去就要到柏海,“柏海近河源,古未有至者”,不如停止追擊,《新唐書》卷221上《西域傳》“吐穀渾”條。侯君集等力主乘勝追擊。唐軍遂分兵兩路,由侯君集、李道宗所統率的一路唐軍南下,“行空荒兩千裏,盛夏降霜,乏水草,士糜水,馬秣雪,閱月,次星宿川,達柏海上,望積石山,覽觀河源”(《新唐書》卷221上)《西域傳》“吐穀渾”條……當時所說“柏海”,一般認為即指今劄陵湖與鄂陵湖,星宿川即今之星宿海。這雖是一次軍事行動,但也是一次大規模的考察黃河河源的活動,並且肯定了這裏是真正的黃河源。這比在此以前的黃河源的說法,應是一個大進步。到貞觀八年,伏允的兒子諾曷缽即吐穀渾王位後,唐太宗又封諾曷缽為河源王。貞觀十五年唐太宗將文成公主嫁給吐蕃讚普鬆讚幹布,命李道宗送公主赴藏,鬆讚幹布率眾“次柏海親迎,於河源見道宗”(《唐書》卷196上《吐蕃傳》)……這是李道宗第二次到達柏海,進一步確認河源在柏海附近。唐長慶元年(821年),唐蕃雙方宰相大臣在長安會盟之後,唐穆宗又派大理卿兼禦史大夫劉元鼎等到西藏拉薩,與吐蕃會盟。長慶二年劉元鼎回到長安後,對吐蕃沿途各地的情況,有很詳細的報告,報告中說:“河之上流繇洪濟梁(又稱洪濟橋,在今青海貴德縣西黃河上,唐置金天軍於此地)西南行兩千裏,水益狹,春可涉,秋夏乃盛舟,其南三百裏三山,中高而四下,曰紫山,直大羊同國,古所謂昆侖者也,虜曰悶摩黎山,東距長安五千裏,河源其間。”(《新唐書》卷216下《吐蕃傳》。)此處所說紫山,即巴顏喀拉山(巴顏突厥語紅色之意,喀喇突厥語黑色之意,當時譯為紫,是十分恰當的),“悶摩黎”即巴顏喀喇的又一種漢字譯音。關於紫山即古昆侖之說,顯然是為了附和漢代以來河出於昆侖之舊說,更便於確定此處即為黃河之源。劉元鼎的這次考察,實際上是對河源的一次很科學的考察,其論斷在當時的情況下,也是最接近於事實的結論。

劉元鼎的這次考察報告,保存在唐人杜佑的《通典》之中,在修《唐書》和《新唐書》時,雖被使用,但並未引起應有的注意和重視,同時,由於河源地區長期處於吐蕃統治之下,交通不便,很不便於前往考察,因此,唐以後的三四百年,河源於昆侖,沒於澤,至積石重源之說,仍是河源問題上的主導說法。

元朝建立後,正如《元史·河源附錄》所說:“元有天下,薄海內外,人跡所及,皆置驛傳,使驛往來,如行國中。”而且青海及西藏,皆在元朝版圖之中,對了解河源的究竟,提供了方便。在這種情況下,黃河源於何處的老問題,引起了忽必烈很大的關注。他於至元十七年(1280),任都實為招付使,佩金虎符,命其“窮黃河源”。“都實既受命,是歲至河州。州之東六十裏,有寧河驛。驛西南六十裏,有山曰殺馬關,林麓穹隘,舉足浸在,行一日至巔。西去愈高,四閱月,始抵河源。”一年後,都實考察河源歸來,向忽必烈寫了考察河流的專門報告,並畫了河源圖及沿途山川城鎮圖。他的報告中稱:“河源在吐蕃朵甘思西鄙,有泉百餘泓,沮洳散煥,弗可逼視,方可七八十裏,履高山下瞰,燦若列星,以故名火敦腦兒。火敦,譯言星宿也。(思本曰:河源在中州西南,直四川馬湖蠻部之正西三千餘裏,雲南麗江宣慰司之西北一千五百餘裏,帝師撒思加地之西南二千餘裏。水從地湧出如井。其井百餘,東北流百餘裏,彙為大澤,曰火敦腦兒)群流奔,近五七裏,彙二巨澤,名阿剌腦兒。自西而東,連屬吞噬。行一日,迤麗東鶩成川,號赤賓河。又二三日,水西南來,名亦裏出,與赤賓河合。又三四日,水南來,名忽闌。又水東南來,名也學術,合流入赤賓,其流浸大,始名黃河。”都實的考察是空前的,這次考察河源,與唐代劉元鼎等人不同,這是一次有目的、有計劃的考察,而且是由當時的最高統治者——忽必烈親自命令考察的,反映出這次考察不僅意義重大,而且組織嚴密,規劃宏大。其次,由於是有組織、有目的的考察,因此其考察記錄最完整,考察結果在當時條件下也最準確。這次考察活動是忽必烈親自下令進行的,反映了他求知、求新、不囿於舊說的開放、進取心理,同時也是他對水利事業,對黃河開發的關心。另外,王莽時期在青海地區曾設置過河源郡,隋文帝在這裏設過河源郡、西海郡、澆河郡、西平郡,但這僅是表示主權和管轄權的一種名義,實際並未設置任何官員和機構。北魏、唐、宋在今樂都設置過鄯州,此後,中央政府對這裏的情況,很少問津。忽必烈作為一個出身遊牧民族貴族的中國皇帝,他不僅實現了中國的大一統,而且很關心大一統領土上的情況,他曾經召請一些漢族知識分子到大都來編中國的地理書,但大部分沒有敢來。也說明這些徒有其名的儒士們,不一定清楚中國大統一後的地理狀況。大統一為探索著名的黃河源頭創造了條件,同時也反映了忽必烈要了解大統一局麵的強烈願望。這也是他在中國曆史上的一個貢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