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治邢的同時,他又抓了保證軍用糧秣供給的事。
窩闊台時,為了能從中原地區獲取更多糧秣以保證軍需,在新衛(疑即衛縣,今河南汲縣)設軍儲所,征收山東河北的糧秣。到蒙哥時,此項製度逐漸改變成由納糧各地人戶,按糧價折款,向軍儲所交銀帛。這不僅影響軍需的供應,而且也為管理此事的官員貪贓枉法提供了方便條件。忽必烈對此進行整頓,在黃河沿岸漕運方便之處,構築五處糧倉,收購各地糧食。此舉不僅滿足了軍需,博得蒙哥的歡心,而且整頓了吏治,方便了百姓。
在這段時期,忽必烈還整頓了河南地區。滅金後,蒙古在原金都汴京(今河南開封)設河南道總管府,以監河橋萬戶劉福為河南道總管,此人控製河南20餘年,專橫跋扈,貪鄙殘酷,使河南地區民不聊生。忽必烈遂以“領治蒙古、漢地民戶”的身份,在汴梁設立河南經略司,以忙哥、史天澤、楊惟中、趙璧為使,又令陳紀、楊果為參議,並在唐(治所在今河南唐河縣)、鄧(今河南鄧州市)開設屯田,官給牛種,在鄧州設屯田萬戶。南宋北犯,就守邊禦敵,平時屯種牧養,既解決了流民問題,又增添了守邊的兵丁,同時亦可提供一定數量的糧秣,一舉三得。而這一舉措最重要的意義則在於,在中原要地安置了自己的親信,使忽必烈的勢力立足於中原,形成不敗之勢。任河南經略司使中的趙璧,是忽必烈未執政時“聞其名召見”的儒士,曾受到“呼秀才而不名”的待遇,長期追隨忽必烈,是其得力助手。楊惟中等人,也都是頗有政績的幾代老臣。忽必烈任命這些人來為他經營中原,是十分英明之舉。
蒙哥三年(1253年),即忽必烈領命出征大理之前,蒙哥按舊製給宗室親王人等分封土地人民,曾以南京此處指以原金都汴梁為中心的中原地區。和關中兩地區命忽必烈任擇一處,作為他的封地,忽必烈最後選擇關中為自己的封地。此決策出之漢族謀士王府尚書姚樞,他認為:“南京河徙無常,土薄水淺,鹵生之,不若關中厥田上上,古名天府陸海”(《元史》卷158《姚樞傳》。)關中地區,向來是曆史上王霸必爭之地,是創業的戰略要地,忽必烈選擇此地為自己的封地,實際上正暗含了他遠大的抱負。領關中後,他立即將自己的親兵眾將,分別屯戍於興元(今陝西漢中一帶)一線,以防止南宋兵力北上。相繼任命孛蘭、楊惟中、廉希憲為京兆(關西道)宣撫司使,以姚樞為勸農使,以許衡為京兆提學使(《元史》卷158《許衡傳》。)屯田於鳳翔,“募民受鹽入粟,轉漕嘉陵”,“又立交鈔提舉司,印鈔以佐經用,”“關隴大治。”(《元史》卷4《世祖本紀》。)關中地區的治理,給忽必烈提供了極其寶貴的經驗,使他進一步認識到收攬漢族人才的重要。
三、征伐大理
忽必烈在蒙哥汗在位前三年中所做的第二方麵的大事,就是征伐大理。這方麵的成就,同樣顯示了他的雄才大略,同時在軍事方麵培植了自己的勢力,為他以後的發展提供了堅實的基礎。
蒙哥二年(1252年)秋,蒙哥汗任命旭烈兀“征西域素丹諸國”,同時命忽必烈“征大理”(《元史》卷3《憲宗本紀》。按《史集》所載,征大理是忽必烈自己的要求。見該書下冊第265、289頁)
征大理,在當時對蒙古滅宋,有重大的戰略意義。
大理是當時以雲南大理為中心建立的以白族為主的地方民族政權。在這個政權之前,這裏曾以烏蠻為主建立的南昭政權,幾乎與唐朝相始終。到五代初,由白族人段思平建立了大理政權。這兩個政權,名義上雖然都曾經是唐、宋各中央王朝的臣屬,但實際上對中央王朝叛服無常,中央王朝對其也隻是羈縻而已。因此,自南昭以來,雲南大部分地區,實際擺脫了中原王朝的控製達五百多年之久。忽必烈征大理之前,統治大理的是白族首領段興智,其所控製的地區以今雲南為主,其勢力曾達到今貴州、廣西西部,四川南部,以及緬甸、泰國、老撾的一些地區。蒙哥命令忽必烈進兵大理,其主要目的仍然在於滅宋。因為當時宋朝政府退據江南,在東部沿江(中下遊)一帶,有重兵把守,防禦力量較強,而且沿江漢族老百姓,對蒙古大軍自然產生一種對抗情緒,使蒙古軍向南宋的進攻,多次失利。而蒙古軍當時早已控製中國西北廣大地區,兵力達到金朝臨洮路、鳳翔路(今甘肅東南),接近今川北,再加上當時蒙古已基本控製吐蕃,川西一帶藏族也早與蒙古有密切聯係,而川滇一帶民族眾多,大理段氏政權十分虛弱,蒙古進軍川滇,除地形險要複雜難於行走外,不會遇到十分強大的抵抗。大理政權以東即為南宋疆域,而南宋西部民族眾多,蒙古正可利用他們使南宋腹背受敵。利用西南少數民族的力量,攻取中原漢地,是當時蒙古上層的一種共識,也是進攻南宋的最佳選擇。早在成吉思汗攻取金朝時,郭寶玉就曾獻計說:“中原勢力,不可忽也。西南諸蕃,勇悍可用,宜先取之,借以圖金,必得誌焉。”(《元史》卷149《郭寶玉傳》。)蒙哥攻取大理,正是這個意圖。此外南宋為了對付蒙古騎兵,也須有精良的騎兵,馬匹就成為其重要的戰略資源。南宋戰馬長期依賴於西南少數民族供應,大理是供應南宋戰馬的主要地區。南宋在西邊黎州(今四川漢原),南邊邕州(今廣西南寧市南鬱江南岸)設市,置“買馬司”,招徠大理等地少數民族市馬,每年可收購戰馬萬匹以上。同時南宋與大理和西南少數民族的貿易聯係,已成為南宋對外經貿活動的一條重要通道。由此可知,蒙古軍攻取大理,不僅是一條進攻南宋時可能遇到抵抗最小的路線,而且可以切斷南宋戰馬的來源,切斷南宋戰略資源的供應,打擊南宋經濟。因此,蒙哥一上台,立即命忽必烈率軍進攻大理,以便從側腹部進攻南宋。
1252年,忽必烈受命征討大理。此次出征所統軍隊數量,史無記載,但其規模十分巨大。佐忽必烈領兵的是著名將領速不台之子兀良哈台,他長期隨從拔都在西方征戰,屢建戰功,蒙哥挑選他佐助忽必烈,可見蒙哥對此役之重視。隨從忽必烈出征的,還有許多為忽必烈重用的漢族知識分子,如竇默、姚樞、劉秉忠、張文謙、董文用、董文忠等人。此外還有許多色目人,如維吾爾人葉仙鼐、阿速人月魯達某等。
出征大理,這是史書中第一次出現的有關忽必烈攻城略地的記載,很可能也就是他第一次獨立指揮的大規模軍事行動,因此,他對這項使命十分重視。
這次出征大理的軍事路線,主要是以今甘寧地區為基地,南下四川和吐蕃交界地區,進入大理。
以今甘肅(包括寧夏)作為這次軍事行動的基地,是當時的最好選擇。從13世紀初,成吉思汗第一次征西夏(1205年),蒙古軍隊就曾進入今甘肅山丹縣以北龍首山一帶,駐軍半年有餘。此後,蒙古軍隊又曾兩次伐夏。1226年,成吉思汗趁攻滅西遼和花剌子模的餘威,回軍途中南下侵入西夏,攻取西夏所屬河西諸城,並進入今青海、臨洮、臨夏、靜寧等地,1227年,西夏終於為成吉思汗所滅,今甘肅中西部,包括今寧夏,完全落入蒙古人之手。窩闊台時,將原西夏(即唐兀之地)等地分給闊端為封地。
1234年金亡,但金鎮遠軍節度使、鞏昌便宜總帥汪世顯,仍固守甘肅東部。汪世顯本是汪古部人,金時,其部人多被派至甘肅隴西一帶駐守,汪世顯屢建戰功,被委任為一方主帥。1235年窩闊台命闊端、穆直等進攻秦(治所在今甘肅天水)、鞏(治所在今甘肅隴西縣)諸地,闊端兵至鞏昌城下,汪世顯率眾出降,秦、鞏等地皆歸降蒙古。穆直率蒙古軍繼續南下,攻取了階(今甘肅武都縣東南)、岷(今甘肅岷縣)、疊(今甘肅迭部縣)、宕(今甘肅宕昌縣)諸地,當地吐蕃十八族歸降。蒙古軍還進入龍州(今四川平武縣)。至此,整個甘肅均為蒙古所統治,闊端承製授汪世顯為便宜總帥,秦、鞏二十餘州事,“皆聽裁決”(《元史》卷155《汪世顯傳》)……汪家軍多次奉命出征,戰功卓著,成為蒙古汗國在甘肅地區的重要支柱。忽必烈征大理時,汪世顯已去世,其子汪田哥(又稱汪德臣)繼為鞏昌二十四路便宜都總帥,這裏地廣兵強,是蒙古軍南下征大理最好的軍事基地。
至於進軍大理必經之四川,情況雖然比較複雜,但總的情況,也有利於進軍大理。
四川由於其獨特的地理位置,在金朝滅亡之前,一直在南宋的統治之下,北部有所謂三關五洲的阻擋。三關即興元府(今陝西漢中)所管的武林關(今留壩南)、沔州(今略陽)所管的仙人關(今甘肅徽縣東南)和七方關(今康縣東北)。五洲是階州(今武都)、成州(今成縣)、西和州(今西和)、鳳州(今陝西鳳縣東)和天水軍(今甘肅天水西南)。(參見陳世鬆《蒙古入蜀初探》,載《元史論叢》第二輯。)但自1234年金朝滅亡,汪世顯以秦、鞏20餘州歸降闊端後,四川盆地北部屏障盡失,完全顯露在蒙古強大兵力下。1236年,闊端與按竺邇相會於龍州,合兵南下,曾進入成都。不久,蒙古軍主動北撤。1238年、1241年蒙古軍都曾深入四川,漢州(今四川廣漢)、遂寧(今四川遂寧縣)、敘州(今宜賓市)、瀘州(今瀘州市)、資州(今資陽縣)等城均曾落入蒙古軍之手。在餘等人極力抵抗下,收回一部分地區,但川西、川北許多地區,實際上處於蒙、宋勢力拉鋸的狀況。而且由於這裏與吐蕃地區相接,對南宋來說,又是邊遠之地,為了減少與吐蕃之間的衝突與矛盾,南宋也把川西、川北許多地方看做是“甌脫”之地,兵力很弱。所有這些,為蒙古軍經四川進入大理,提供了方便,若大理平定了,四川也就實際上成為蒙古控製的地區。
至於吐蕃地區,由於早在窩闊台時期,經營甘川一帶的闊端就曾於1239年派兵入藏,又於1244年召請薩迦班智達貢噶堅讚來到涼州,他代表西藏各地方、各教派,正式歸服於蒙古政權,從此,吐蕃各地多臣屬於蒙古。蒙哥即位之初,即“以和裏統吐蕃等處蒙古、漢軍,皆仍前征進”(《元史》卷3《憲宗本紀》)……這些情況也都表明,蒙古在吐蕃許多地方,都有較大影響,與之有較密切的關係。
此外,當時吐蕃地區,特別是今四川阿壩、甘孜一帶,地方勢力、宗教集團各自為政,相互之間矛盾尖銳,無力量、也不可能聯合起來抗拒蒙古大軍。因此,四川西部從各方麵來說,都是蒙古進軍大理最理想、阻力最小的一條進軍路線。
忽必烈對出征大理,十分重視。他於七月受命出征(《元史》卷3《憲宗本紀》為七月,《世祖本紀》為六月)。立即率部行動,於八月即抵達臨洮(今甘肅臨洮)籌備和布置南征諸事。他首先命鞏昌等二十四路便宜都總帥汪田哥,率部進入利州(今四川廣元縣),修繕城池,屯兵興農,作為重要的兵站。又由汪田哥之兄汪忠臣籌措糧餉,督管嘉陵漕運,“忠臣造舟為梁,修棧道,水陸兼行,饋運不絕”(《蒙兀兒史記》,第456頁,中國書店1984年版)……
忽必烈對大理的出兵,經過了近一年的準備始得成行,這一方麵說明此事較難,因為蒙古此時尚未完全控製四川,所以需要充分的準備。此外,蒙哥1252年冬狩獵時墮馬受傷,不能視朝,需要留忽必烈於和林附近,以防不測,所以推遲了征大理的時間。
1253年秋,蒙哥身體康複後,忽必烈經過充分準備,即出兵進攻大理。
雲南地區自後晉天福二年(937年)段思平擊滅楊氏的“大義寧”政權,建立大理政權後,曆經三百年,到忽必烈進軍之前,已有幾代大理國王位形同虛設,權臣“高氏世為相國執政,賞罰、政令皆出其門,國人稱為帝國主”(楊慎撰:《南詔野史·段寶傳》)……在這種情況下,大理國統治階級之間,矛盾重重,國力受到很大削弱,忽必烈在這時期出兵大理,應該說是正逢其時。
1253年7月,忽必烈首先在六盤山區聚集兵馬,六盤山一帶,曾是蒙古進入西北地區的重要據點,成吉思汗時,曾為其避暑之地,也是征西夏、進兵甘青的重要軍事據點。貴由汗時,蒙哥曾以此地作為進攻四川的軍事據點。然後西南下至臨洮府,大軍於九月進至甘川交界的忒剌(《元朝史》上冊,第184頁)認為在今四川鬆潘;《蒙兀兒史記》認為:“疑即禿剌蠻之地,在敘州西。”(見該書第6卷)敘州治所在今四川宜賓,其西即四川甘孜與涼山之間,似太靠南。忒剌為蒙古軍由甘肅進入四川之交通要地,當在甘川之間,以鬆潘為忒剌,就地理位置來說,雖相差不遠,但此推測缺乏根據。今甘肅迭部白龍江支流有達拉溝水,南入四川若爾蓋,達拉溝水西有打拉地區,若爾蓋有達劄寺。打拉、打紮與忒剌音極相近,疑達拉溝至若爾蓋即為忒剌地區,忽必烈駐軍之忒剌,即今之若爾蓋。在這裏調整兵力,分兵三路南下。忽必烈命大將兀良哈台率右手軍,由西道進軍;抄合、也隻裏率左手軍,由東道進軍;忽必烈親率中軍由中國,三路大軍並進。
忽必烈所統中路軍,進軍神速,十月越過大渡河,又在山地行軍二千餘裏,抵金沙江。這一帶的摩些蠻(今納西族先民)、白蠻(今白族先民之一)等相繼歸降,十二月進抵大理國都太和城下(今大理南大和村),用時僅三個多月。忽必烈派玉律術、玉君侯、王鏗等入城勸降,為大理王所殺。此時兀良哈台所率右手軍(左路)亦經激戰,越金沙江,與忽必烈大軍會於太和城下。兩軍會合,攻陷太和城,大理國王段興智與權臣高祥、高和等棄城逃遁。因大理殺玉律術等蒙古使人,諸將多要求屠大理城內百姓,為蒙古使人報仇。張文謙力呈屠城之非,為忽必烈所接受,大理城遂免遭屠戮之災。忽必烈命大將也古拔都兒率兵,窮追大理國王等人,在姚府《元史》等均作姚州。按,姚州為唐所置,至大理段氏,立為統矢府,又稱姚府,為大理國八大府之一。元初設統矢千戶,後國統矢,設姚州。此時應作姚府,在今雲南姚安縣境。擒獲高祥,其國王段興智繼續逃逸。忽必烈遂命兀良哈台總督軍事,繼續征討雲南其他各地,他自己由龍尾關“郭鬆年《大理行記》曰:‘龍尾關,即蒙氏所築。西扼蒼山,東屬洱水,其高壁危構,巍然猶存。’今下關城垣臨洱海,依天然形勢,即用羅鳳築城故址也。南詔以來,龍尾城為大理重地”(見方國瑜著《中國西南曆史地理考釋》上冊,中華書局1987年版,第440頁)。班師回朝。兀良哈台率軍直赴大理別都善闡明(今雲南昆明),攻克烏蠻重鎮押赤城押赤城即善闡明,善闡蒙古語音即押赤,在滇池旁。在昆澤(今雲南宜良)擒獲大理國王段興智,至乾德哥城(今雲南澄江),兀良哈台病,委軍事於其子阿術。在阿術率領下,蒙古軍相繼攻下乾德哥城,“凡二年(1253年8月—1254年秋),平大理五城八府四郡,泊烏、白等蠻三十七部,兵威所加,無不款附”(《元史》卷121《速不台傳》)……忽必烈受命征大理之役,勝利完成。忽必烈雖早於1254年春班師,但其部下效命疆場,完成統一雲南大業,也與他能放手使用部下,調度有方分不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