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已經到了必須調整產權製度和法律製度的時候了。正如美國的霍姆斯大法官曾經說過的，“法律的本質不是邏輯，而是經驗”。政府的使命不是持之以恒地和社會底層的“不法行為”鬥爭，天天像救火一樣去彌補“管理上的漏洞”，而是要帶著尊重甚至謙卑，去學習民間的規則和契約。法律製度隻有深深植根於民間的各種非正規的協議和規則，才能夠枝繁葉茂，才能有真正的生命力和公信力。
怎樣才能知道民間非正式的規則到底在哪裏呢？索托在印度尼西亞的時候，當地的官員就問過他這個問題。索托講了一個故事。他在巴厘島度假的時候，去稻田裏散步。他不知道每個農民的田產邊界在哪裏，但是，每當他穿過一個農場走進另一個農場的時候，都會聽到不同的狗叫。狗不知道什麼是官方的法律，但是它們很清楚，自己的主人控製著哪一塊田產。
狗知道，但法律卻不知道。向狗學習，是為政者的氣度。
為什麼“磚家”說的都是錯的此文係作者為中學生刊物《課堂內外》而作。
年輕人往往更容易發現真理，當然，也經常會用很偏激的方式發現真理。比如說，你們很可能會敏感地覺得，父母和老師說的好像不對，但你們說不出來為什麼他們說的不對。結果呢，你們就用一些無比幼稚和愚蠢的話故意去惹惱他們。我以後會告訴你們，父母和老師的確是錯的。當然了，父母和老師並不總是錯的，但他們經常會犯錯，而且有時候會錯得很離譜。這個話題咱們以後再討論，我不能一下子把所有的人都得罪了。我得罪人的風格是，一次隻得罪一個。所以我決定，先得罪我敢得罪的人：那些和我一樣的人，就是經常被稱為“磚家”（原來叫專家）和學者的人。我要告訴你們一個我們行業裏的秘密：“磚家”們說的都是錯的。
對不起，我說得有些過火了。“磚家”們說的當然不是全都錯的。當他們告訴你，地球繞著太陽公轉的時候，他們有99.999%的概率是對的。當他們告訴你，吸煙多了容易引起肺癌的時候，他們有99%的概率是對的。當他們告訴你全球氣溫變暖的時候，他們大概有90%的概率是對的。既然是“磚家”，他們知道的專業知識當然比我們更多一些，但我想說的不是這個。普通的公眾不僅希望“磚家”給他們普及一些專業知識，比如綠豆是不是包治百病啊，更多的時候，公眾想讓“磚家”們預測一下未來會是怎麼樣的：股市會不會漲啊？明天會不會下雨啊？中國和日本會不會打仗啊？“磚家”的專業知識不是比我們普通人多嗎，那他們肯定也要預測得比我們更準了。不是嗎？
我是學經濟學的。我特別喜歡搜集經濟學家出醜的故事。經濟學家最不擅長的事情就是預測，但最喜歡的事情就是預測。1929年美國股市崩盤，後來又引發了銀行危機、英鎊危機、美元危機，全球經濟經曆了著名的20世紀30年代大蕭條，但就在美國股市崩盤的前夜，當時最有名的美國經濟學家歐文·費雪教授振振有詞地說，華爾街的股價踏上了“永久的高原”。最近二十多年，世界經濟經曆了幾次較大的衰退，一次是1990年股市危機，一次是2001年網絡泡沫崩潰，最近的一次是2007年美國金融危機爆發，你猜怎麼著？每一次都是，衰退已經發生了，但大部分經濟學家還認為，經濟增長的勢頭不錯。難怪有人這麼奚落經濟學家，說在過去的5次經濟危機中，經濟學家成功地預測出來了其中的8次。
你先別幸災樂禍，有人比我們更差，比如說研究國際政治的學者。要推選20世紀影響最大的國際政治事件，應該是蘇聯解體吧。曾經那麼不可一世的大帝國，說消失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了。但你回頭去看看，幾乎沒有一個國際政治學者預測過，蘇聯會在一夜之間解體。有時候，我甚至覺得，國際政治學存在的唯一理由，就是讓我們這些經濟學家心裏好受點。我們做得夠差了，但還有人比我們做得更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