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愛爾蘭的霍比特人(2)(3 / 3)

總之,這是一本充滿了新奇觀點,能夠激發新的思路,但也必然引起很多爭議的書。最後,我想說的是,在一個全球化的時代,談論地理的作用或許已經顯得過時。畢竟,隻要坐上飛機,你就可以在一天之內周遊地球。當《紐約時報》的專欄記者托馬斯·弗裏德曼寫作《世界是平的》一書的時候,他的頭腦中根本就沒考慮到地理的影響。地理對他來說,不過是飛機頭等艙座位的液晶屏幕上顯示的飛行路線。但我之所以要向大家推薦這本書,就是因為我讚同卡普蘭在本書的一開頭就講到的:

“為了更好地理解現在,為了更好地向未來提問,最好的辦法是腳踏大地,慢慢行走。”

哈耶克大戰凱恩斯

想象一下有一個買賣思想家股票的股市。過去和現在的思想家都可以上市交易,他們的行情有漲有落。有些經典的思想家是藍籌股,他們的沉浮主導著時代的精神。也有些風光一時的思想家很快就被人遺忘,甚至被迫退市。有時候,會出現一匹“黑馬”,一個名不見經傳的思想家在特定的曆史背景下突然受到熱捧。活躍在股市的交易者們有的是投資者,堅信長期持有、價值投資,對自己信仰的思想深信不疑;也有些交易者是投機者,他們並不看重思想家的內在價值,而是更關心同一時代的人們更偏愛哪個思想家,隻要站隊站得準,他們就永遠立於不敗之地。不要以為這個股市隻是少數知識分子們參與的市場,這個市場上的行情影響著我們每一個人的生活。思想家即使在死後也難以得到清淨,後來的崇拜者和反對者會不斷地把他們抬出來,或是祭奠,或是鞭笞。我們想要完全做到特立獨行,亦是難上加難。思想界就是一個江湖,江湖多恩怨,有時候你已經得罪了別人,自己還莫名其妙。

哈耶克和凱恩斯是經濟學界的兩個最大的藍籌股。如果說愛情是文學家最喜愛的主題,那麼自由放任和政府幹預之爭就是經濟學家們最喜愛的主題。盡管他們心裏也知道,爭來爭去爭不出什麼,但從來沒有一個話題能夠如此激發經濟學家們的狂熱。在追隨者們看來,哈耶克就是自由放任的代表,而凱恩斯則是政府幹預的代表。你是哈耶克一派,還是凱恩斯一派?你必須要作出選擇。每一派都認為自己才是正宗。他們之間的恩怨,甚至超過了金庸小說中華山派“氣宗”與“劍宗”的門戶之爭,而是達到了“正教”與“魔教”間水火不相容的程度。

正如拉羅什福科曾經說過的,“大多數虔信者讓我們對虔誠感到厭惡”。哈耶克和凱恩斯之間的分歧究竟在哪裏?他們的大多數追隨者其實也說不出來。而正因為如此,我覺得讀讀英國記者尼古拉斯·韋普肖特(Nicholas Wapshott)的《哈耶克大戰凱恩斯》一書或許能給我們更大的啟迪。在韋普肖特的筆下,凱恩斯和哈耶克不再是抽象的教條,而是還原了他們有血有肉的真身。他們的命運和時代的命運交織在一起,他們之間的恩怨情仇交織在一起。要想把他們的思想分歧區分開,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凱恩斯比哈耶克年長16歲。盡管哈耶克和凱恩斯一樣,也出身於知識分子家庭,但和凱恩斯相比,哈耶克一直有一種隱隱的自卑感。凱恩斯身上有一股高高在上的貴族氣質,他當時已是名滿天下,而且辯才無礙。哈耶克則從奧地利剛剛來到倫敦,連英語都講不好。他跟隨米塞斯學習的奧地利經濟學派,在英國經濟學界幾乎無人知曉。就像韋普肖特所說的,這是一場龜兔賽跑,一開始,凱恩斯早就像兔子一樣一溜煙衝了出去,而哈耶克還在起跑線慢慢地爬。但哈耶克自有一股不服輸的倔勁。1931年,哈耶克在倫敦進行了四場講座,招招指向凱恩斯剛剛萌芽的經濟學新思想。之後,哈耶克又發表了一篇對凱恩斯《貨幣論》猛烈批評的文章,發表在倫敦經濟學院的《經濟學刊》上。這篇措辭激烈的評論文章激怒了凱恩斯,他馬上寫了一篇文章回應,並在文章中順帶著把哈耶克幾年前的《價格與生產》一書批了個體無完膚。這樣的辯論絲毫無助於學術的進步。遠在大洋彼岸的芝加哥大學經濟學教授奈特一直關注著這場辯論,但讓他倍覺失望。他說,根本弄不明白這兩個人究竟要爭論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