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泥是個懂事的孩子，無論爹娘讓她幹多重的活，也無論她那個弟弟如何欺負她，她從來都沒有半句怨言。寒冬，夏日，雨雪紛飛，烈日炎炎，她一直就這麼活著。”
“撐船打鐵磨豆腐，人生三苦。盡管她很能吃苦，但賣豆腐真的賺不了多少錢，她的爹娘後來便把她送到了城西的王地主家裏。”
“或者，應該說賣到了地主家。”
“她還年幼，當然不懂那一紙賣身契意味著什麼，她甚至還以為在那個地主家裏當一個奴婢能夠給家裏多賺幾文錢，所以她剛跨進那一道大門的時候，笑的很開心。”
“地主的家很大，門房仆人也很多，亭台樓閣金碧輝煌，最中間的庭院落著一座假山。王地主平常最喜歡在那座假山上找樂子，比如他將婢女綁在假山上脫下衣服然後施以暴行，聽她們痛苦的哭喊，又或者他會讓家裏養的那幾隻惡犬追著年輕的婢女撕咬，咬下來的肉就那麼一塊塊曬在假山上。”
“死去的婢女有很多，但對於他來說這從來都不算什麼問題，因為他是北風城財富最多的人，是朝廷的納稅大戶，是受暨衙司看重的王地主，幾乎可以算得上是北風城的半個城主。”
“至於小泥…”
他埋頭看著路上的雪，嘴裏呢喃道：“她真的隻是一個孩子，我在她這個年紀時往往都是笑著的，而她即便是每日起早貪黑幹活的時候也沒有哭過，沒有絕望過。”
“隻有在那座大宅裏，她每日每夜的哭，從來沒有一刻不曾絕望過。”
“後來，”他沉默了一會，說：“小泥找機會從那座大宅裏跑了出來，她開始向著家裏逃，光著腳光著身子，全身都是血跡和傷痕，而她的爹娘再一次看到她的時候，也隻是問了她一句………”
“你怎麼回來了？”
“你怎麼回來了？是啊，你怎麼能回來呢。”他開始自嘲笑道。
“所以小泥又再一次被送進了那座大宅裏，她被惡狗咬，被地主施暴，甚至就連看門房的仆人都能偷偷摸摸的欺負她，後來地主怕她逃跑，給她戴上了一副手銬和腳銬。”
“但是她無時無刻不想著再次逃離那一座如同深淵般的大宅。”
“當她第二次逃出來的時候，她怕再被抓回去，便成了一個乞丐，靠撿剩飯剩菜過活的乞丐，也隻有在窮人區當一個乞丐，才不會被那座大宅裏的人再次發現。”
“我第一次看到她的時候，她小手緊促的抓著髒兮兮的衣角，瘦小的身軀因為很冷而瑟瑟發抖，她就那麼緊張的看著我，那雙明亮的眼睛裏依舊還會有害怕、恐懼、不安。”
雲天焦靠在樹下，他抬頭不再看積雪，他望著官道盡頭北風城的方向，視線穿過了那一片白茫茫的灌樹林，穿過了霧氣之中的高大城牆，仿佛落在了城裏一個瘦小嬌弱的身軀上。
他開始笑了起來，“人生來就是不公平的。那麼人生來就應當是不公平的嗎？”
徐漠人默然，他的心情有些沉重，甚至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雲天焦的這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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