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汐仍是冷冷清清的模樣,仍是與祈箏走得近,兩個性格各異的小女人同日嫁給一個男人,多少年了?我竟有些數不清楚,她們之間沒變過。
我沒有這樣的朋友,我的朋友都不在這裏,也不可能如此存在。
我的朋友,除了孝顏,都很遠,越來越遠。就連笑榕,都離開了京城,去到遙遠西邊。
那些年少的簡單過往,我們誰都回不去,隻能一路往前走。選對了人,兩個人一起,不後悔,一路執手走下去。
多年不曾見的塔娜是,我是,孝顏是,笑榕亦然。想來,這個時代也是好的,女人的心更容易安定,隻為一人,不必大展拳腳的苦苦相拚,隻需守著他,伴著他,步步堅定。隻除了沛菡……
德妃仍會提到胤禎,不再問他到了哪裏,何時回來,像是隨口無心,每每皆因想念。沛菡在時,絕口不提。
異地而處,我懂,不管是母親還是妻子,我都懂,卻無法給她們一個答複。明明生活在同一片藍天下,這座皇宮卻把男人和女人劃成了兩個世界,他們任意遊走,無邊無界可進可退,我們隻得固守。
初夏時分,康熙的靈柩被送往遵化,胤禛做皇子時幾乎每年都奉命前去的地方,這一回卻為父送行,他成了執掌天下的真龍天子。
時至五月,酷暑炎炎,方才得知胤禎留在遵化守陵,此時已改名允禵。
這段曆史我早知曉,越融入這個圈子越淡忘,幾乎拾不起,碎成太多塊無從拚湊。那些曆史記載的隻言片語,道不盡內裏詳情,無從分辨。這些兄弟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誰又做了什麼,無從得知。
我隻信胤禛不會愧對他們,而他的十四弟,也絕非其他兄弟。當日所說的兄弟同心,或許此時依然美好如願望,我仍執念。
得了消息未兩日,正在房中看著紅惠習字,胤禛坐於榻桌邊,手下筆端不停歇地批閱奏折。
一冊女誡,原來如此年幼就要讀的。猶記初嫁,我也曾學過,他握住我的手一字字寫下,清晰如昨。隔著窗紙,似能看見一對年少夫妻立於桌邊,剪影似的,卻能從心裏聽到那串笑聲,仿如夏日蟬鳴。
端在嘴邊的茶還未沾唇,素日來時常泛酸的骨節猛地疼起來,直躥到手腕指尖,茶杯應聲碎在地上。
停了筆的一大一小兩個人皆向我看過來,紫霞已掀了簾子快步進來,利落拾好。
“可有傷著?”
他的手托在我指下,小心翻看。紅惠低回頭去,像什麼也沒發生繼續寫字。我搖搖頭忍著疼推他回去,就著榻沿躺在另一邊。身上覆了薄被,見他坐回去仍看著我,咧嘴笑笑閉了眼。
那些疼總是一陣陣地突然造訪,忽爾就退下去,才剛有了些困意,聽得外間敲起門來,很輕,卻急。
細碎的腳步聲,打簾聲,如同耳語的快速回稟,仿佛一道悶雷咚的炸裂開,瞬間不見了窗外陽光。
德妃病了。昨兒去請安時還好好的,今兒就如同惡疾來襲。
能請的禦醫全召來了,竟沒一個敢開方,半個字都不說,通通跪在地上。
胤禛強忍著,我知道,隻是此時若發脾氣能解決問題,我定和他一起。
抓了紙筆甩在跪地的禦醫麵前,一個個看過去。“今兒這方子大可不寫,你們下去吧,手腳麻利些,用上心思,過一會兒記得把藥送來。”
烏壓壓一片磕著頭退出去,我閉了眼深吸口氣。因何發病,不言而喻,當務之急,對症下藥。
和胤禛悄聲說了,他走到簾邊挑起一角看進去,平躺在塌上的德妃麵色慘白,容顏消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