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九片棱角的回憶(2 / 3)

我很難在一位將世事洞察清楚了百分之五十以上的人麵前偽裝得巧妙,我不得不承認我還活在過去,被過去的人深深影響。校園和搖滾樂是另外兩個證明。我知道我不該這樣做,可它們卻會在任何時機給投下我一束光(以為我是他們的主角),隨時都有可能讓我觸景生情,難以遏止。

鴨子生下來就會遊泳是因為它的老爸老媽是鴨子,但它喜歡把頭悶在水裏將屁股高高翹起來的潛水方式則可能是受女友的影響。——我的屁股總是敲得高高的,以示我還沒脫離外界,對未來有無限向往,但我的腦袋還是喜歡悶在水裏,喜歡傻了吧唧地看著水裏由水草和小魚小蝦構成的夢幻世界。

有一段時間,在電子音樂的漩渦中能讓我觸景生情的隻有我的第二個女友兒,她消失了,我的未來可能再也不會出現。但搖滾樂讓人忘掉的和記起的有時候是一碼事兒,當我看見她的時候,我覺得那是我第二個女友的身影。

我不知道為什麼搖滾樂總能讓我拉近和女孩子間的距離,而書卻不能(那本《追憶似水年華》費了很大勁才盼來了一條毛毛蟲)。我走進她的時候,他身邊還站立著她的朋友,一個男性朋友。在喧鬧中我衝她笑了笑,她似乎沒明白我要搭訕的用意,用嘴角尬尷的一撇回應了我。而她身邊那個朋友卻用一雙停滯在空中的肌肉強健滿覆汗水的手臂回應了我。

“你怎麼消失了?”我不自然地笑著問她。由於我不得不貼近耳朵問她,我清楚地聞到了她身上散發出來的清香。這清香絲毫沒有受到四周的喧鬧和夏夜的氣流的影響。

“我要準備考試。”她也試著調節自己的表情。

“你一個人來的麼?”我決定明知故問。

“我哥哥帶我來的。”她指著一旁的肌肉男說道。

哥哥……有趣。任何一個可愛的女孩兒身邊都急不可耐地充斥著想要當保護人的家夥,不過對競爭者來說,哥哥要好過一個正式的男友。

我和她的哥哥用一種男人間警惕且禮貌的目光碰撞了大概兩秒鍾。結果是,我覺得我們都不可小覷——我輕易地從他的瞳孔中讀出了他對我的第一印象。

再往後我不知道該幹些什麼了(哥哥總是那麼有用)。我們三個尷尬地站在一起,直瞪瞪地看著舞台上和身邊歡鬧的人群,而我們連胳膊都懶的再舉。又一曲唱罷(這段時間裏,我的腦袋被歌曲攪亂了),舞台上換樂隊的當兒,他的哥哥終於搶先一步,將她從我身邊拽走,而我連她的名字都不知道。

她衝我禮節性地一笑——趨近於銀行櫃台職員職業性的笑(我熟悉這個),然後在人群中一閃一閃的消失了,一個渾身臭汗的高個子男生填補了她的位置。

我先前給予了宗教式希望的“巧合力”再次戲弄了我,而我卻缺乏坦然的天性。有時候這種曲回式的巧合還不如一段似是而非的喻言,最起碼能讓喜歡專研文本的“紅學家”或是東野圭吾的書迷替我破解我的未來。這樣說來,人生小說家們有時候是非常討厭的——永遠喜歡折騰主角。於是我盼著我自己的“《紅樓夢》第五回”或“《水滸傳》第四十二回”快點出現。

很快的,在馬猴招呼我的時候,我盼來了“劉小牧第二回的出現”。

我猜馬猴很想跟我就“船長樂隊的存在問題”討論一番,但我沒搭理他,看一看亞冰,她正用崇拜的目光一刻不停地盯著台上,那些人的破了幾個洞的襯衫都能讓這個傻丫頭著迷。我一點一點擠到另一旁的人群,來到孤獨的人劉小牧身邊。我拍拍他的肩膀,他回頭看了看我,一時不知該用哪種表情麵對我(他不是一個很好的演員),但很快的,他用一種想必是待人接物的慣性方式禮貌地衝我打起招呼。從這一點看,他絕對是夠格當影帝的演員,他忘了給我的那封信嗎?

致可愛的亞冰:

當你看到這封信正式內容的第一句話時(也就是當前這句話時),我希望你能以一種平靜自然的表情一直看到結尾。我想跟你做個實驗,不是我所擅長的化學實驗,而是一次人性實驗——不要露出好奇的表情,要自然!實驗的標題可擬為《關於付西諾人性的暴露實驗》。

當一位畢業三年的發了黴的老學生主動跟你搭話的時候,你的第一反應不是微笑,而是警惕!你當初辯解說“他的第一句話是:您要點兒什麼”,但你忽略了人性中除語言外最最關鍵的標誌——微笑。但遺憾的是,你這個可愛善良的人會把這種老油條的不懷好意的花言巧語貼上誠實和經驗的標簽,你會把這個家夥猥瑣淫蕩的笑錯判成友善和親和。錯!錯!錯!你把任何人都看得同你自己一樣單純善良,唯獨把我排斥在外。現在我就以科學的精神和方法向你證明!寫這封信之前我讀了不少麵相學、微表情學和變態心理學方麵的書籍,你完全有理由相信我的結論。

此時——注意,前麵的內容大概花了你一分半鍾的時間,這些時間正是他的好奇的表情達到峰值的時刻,給你一秒鍾的時間,你抬起頭看看是不是。他會衝你笑笑對不對?一定是衝你笑了笑,對不對?這是一種暗含了深意的笑,因為他背後的內容是:“我一定要打敗這小子”。所以你看完這封信就會得到一些對我不利的話。不過沒關係,這我早就猜到了,我們在繼續。現在你要裝作很難過,請你一定要配合我,這很關鍵,我想他一定會伸出一隻手撫摸你身上的某一處,因為根據變態心理學,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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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一個人來的麼?”我很認真地問他(我必須也要成為一名很好的演員)。

“我……”他有資格猶豫。

“剛剛我好像看到亞冰了,”我的表情依然認真(我把自己想象成了夏侯傑),“好像是跟一個男孩子在一起。我猜就是你吧?她這會兒上哪去了?”

“她……去洗手間了。”

“哦。”我恍然大悟,“你那封信蠻起作用的嘛!”

“這是她自己的選擇。”他的尷尬僵硬住了。

“你得感謝我喲!”我突然笑著說,“我替你說了不少好話!”

他突然很憤怒地看著我。有人開始調試樂器,周圍的人又開始騷動,樂隊主唱居然是個漂亮女生!

我笑了笑,虛偽地表現出一點學長的大度,然後拍了拍他的肩膀,貼近他的耳朵說:“我還一直都沒來得及把那封信較給她!”

“那封信還在你那兒?”他提高嗓門。

“在我那兒!”

“你給我吧!我自己交給她!”

“來不及了!我已經看了!”

“你說什麼!?”

“我已經看了!”

他瞪大警惕的眼睛看著我,身體稍稍有些後傾——典型的動物防禦動作。

我伸出手拉出他的胳膊,我們兩個一前以後擠出熱鬧圈兒,走進一片小花園。四下裏枝葉扶蘇,燈光和音響都被吸去了大半,他與我保持了一定的距離,一隻左手握緊了拳頭貼在肚子上,想必我再往前走一步,他就會按照哪本插圖式武林秘籍拉開架勢。不遠處音樂響起來,鮑家街43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