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們剛到北平時,就了解到反動派正在策劃成立一個“北平美術會”,於是我們按照在上海的經驗即時成立了“北平美術作家協會”,也和上海一樣,是同反動派針鋒相對的。我們的計劃向徐悲鴻先生談了,他立刻同意,並答應任名譽會長。協會在解放前借人家的報紙辦了自己的期刊,徐悲鴻揮筆草就“論戰”文稿。舉辦畫展,都得到徐悲鴻的支持。到接近解放,“北平美術作家協會”的內部成員後來也有所分化,我們就在1948年12月7日另外組織了“一二·七藝術學會”(這是部分進步成員,包括美術以外的音樂、舞蹈等),在徐悲鴻的直接領導下準備迎接解放。而且一直到解放,還以這個學會的名義在《進步日報》繼續辦了一年副刊《進步藝術》。
當我們進入北平藝專之初,訓導處一夥就感到徐悲鴻是不容易推拉倒的。1946年12月,他們借助學金分配問題,鼓動三青團的打手掀起“倒吳作人”風潮。後來訓導處的國民黨極端反動分子,又勾結一些人聯名誣告徐悲鴻任用吳作人為首的民盟危險分子集團,並揚言撤查(當時民盟是在被取締之列的,況且我當時也未參加任何組織)。
恰在1947年初,我接到英國文化委員會的邀請,安排我到英國作為期3個月的考查訪問。我即向徐悲鴻征求意見。鑒於當時的鬥爭十分激烈,他為了保護我,毅然勸我出國訪問,他說:“你出國一下,可以姑避其鋒,我在這裏比你安全些。李宗仁是我多年老友,傅作義也和我熟識,那些人是不敢隨意動我的。過去蔣介石不敢殺害蔡元培,而殺害了楊杏佛,亦是此理。你去吧!你到英國之後再轉回來。你有3件事替學校辦一下:一、在國外給藝專圖書館買一些美術圖書及畫冊;二、邀請在巴黎久居的滑田友回國任教;三、就是到盧弗爾宮臨摹德拉克羅瓦畫的《但丁遊地府》。另外在你回國路過香港時,專程訪問一下我的朋友中華書局的舒新城先生;把我寄存在那裏的《八十七神仙卷》帶回來。”
1948年1月,我返回藝專。徐悲鴻向我扼要地講述了過去一年裏在北平藝專發生的種種藝術思想方麵的、政治壓力方麵的鬥爭。他巍然屹立,頂住反動派的陰謀、誣蔑、上告等等,他據理力爭,保護了被反動派迫害的師生。繼上一年的《國畫論戰》之後,徐悲鴻親自主持了一次規模宏大的“美術聯合展覽會”,就是由北平美術作家協會、中國美術學院、北平藝專等三單位聯合舉辦的,當時轟動了北平社會。徐悲鴻收集了反動派的黑文字罪證,累牘盈尺,呈交給來接管藝專的軍管會代表,即聞名的詩人艾青,黨對徐悲鴻在北平與反動派短兵相接的鬥爭是很了解的。
徐悲鴻有極高的藝術造詣,對中國文化藝術的發展事業,有不可磨滅的建樹,一貫熱愛祖國,同情人民痛苦,堅決站在國家和人民利益的立場上,特別在反動派威逼利誘下,他冷然對之以浩然正氣,不為所動,而在革命發展的關鍵時刻,他忠心耿耿,挺身而出,懷念及此,令人肅然起敬。
1953年,在第二次文代大會期間,他堅持大會執行主席工作,又參加外事活動,以他多病之身,終以腦溢血不治逝世!他終年僅58歲。人民將永遠不會忘記這位在祖國的藝術事業上有著傑出建樹的藝術家和教育家。
(吳作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