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黃侃先生的學術成就(1)(2 / 2)

季剛先生如此重視經學,是很有道理的。

季剛先生對章、劉二位老師都是十分欽佩、恭敬的。但他並不是亦步亦趨地完全模仿老師,而是追隨著科學的新發展前進的。比如,太炎先生在治文字學時是不信金文、甲骨的。他在《理惑篇》裏曾公開闡明過這一觀點。但季剛先生卻積極研究金文甲骨,主張以《說文》為紐帶來研究金文甲骨,也主張用甲骨鍾鼎來駁正《說文》。1932年6月,他在給我的信中談到治文字學的方法時說:

所言治文字學,私意宜分三期,一即古籀文,下至唐世所雲文字學,二則宋世薛、呂、歐、趙、洪、三王、張之書;三乃近代鍾鼎甲骨之學耳。

又在給徐行可的信中說:

近日閑居深念,平生雖好評書,而於數百年所出之古文字所見未宏。夫山川鼎彝,流長所信。今不信其所信,徒執木版傳刻之篆書,以為足以羽翼《說文,》抑何隘耶……流長之書,豈非要籍,棗木傳刻,蓋已失真。是用勤探全石之書,翼獲壤流之助。近世洹上發得古黽,斷缺之餘,亦有環寶,惜搜尋未遍,難以詳言。徜於此追索變易之情。以正謬悠之說,實所願也。

在季剛先生批注過的《說文》上,幾乎每頁都有金文甲骨對照《說文》之處。這使他的《說文》之學創出了新路,有了前人所不能有的成就。(近代研究文字學的學者,大多以為季剛先生“不以甲骨文為然”,實屬誤解)又比如,太炎先生的《文始》是一部漢字字源學(也稱名源學)的創始之作。這部書對從漢代就被注意的“音近義通。現象進行了係統的探討和證實,對清代以來廣泛運用的“因聲求義”的訓詁方法進行了理論的解釋。從季剛先生的《國故論衡讚》和《小學略說》中可以看出,《文始》是他建議太炎先生作的,太炎先生在《題夢謁母墳圖記之後》一文(載日本出版的《林》第二冊)中曾說季剛先生“雖以師禮事餘,轉相啟發者多矣”。《文始》即是一例。但季剛先生對《文始》一書並不全然讚同,對其中的不少條都從聲或義上進行了反駁,並在《文始》的基礎上提出過探求漢字字源的更為精密的方法。

季剛先生對師說的態度是既吸取又發展的,對其他人的學術成就也都樂於吸取,絕沒有什麼門戶之見。1927年冬天,他從沈陽回到北京,當晚就讓他兒子陪著到我家中,十分興奮地對我說:“我在東北見到曾運乾先生,與他深談兩夜。他考定的古聲紐中‘喻’紐四等古歸‘定’紐,‘喻’紐三等古歸‘匣’紐,這是很正確的。我的‘十九紐’說應當吸收這一點。”他也曾告訴過我,他的古音二十八部是綜合乾嘉各派之說而立的,並無自己的發明。而他的古聲十九紐則是本鄒漢勳《五韻論》之說。(鄒在《五韻論》中列出十九紐的證明若幹條,可惜隻有題目,正文佚遺)

季剛先生善於從各方麵吸取新東西,同時對自己的研究成果也不斷充實、改正。他雖已成為一位國學大師。卻時時從最基礎的工作上留意,甚至一個小小的句讀,隻要一經發現失誤,總是立即糾正。比如,1932年元月,他在給我的信上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