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特”為張聞天化名考(3 / 3)

黃玠然:

你們給我看的署名“歌特”的三篇文章,從分析問題的方式、說話的語氣、尖銳性來看,同王明、博古不一樣,看起來是張聞天的思想、路子、風格,你們可以從他的文章的一貫性再作研究。“歌特”,是Good的譯音。這是當時的習慣用語。討論文件認為合適,常會說Good。

(1982年6月25日談話)

王天眷:

來件收到。1932年上海的《鬥爭》和《紅旗周報》上的三篇文章的作者“歌特”是哪位同誌,我不知道。可以寫信問一問:(1)浙江省長李豐平同誌;(2)外交部副部長章文晉同誌;(3)北京萬壽路西街中央組織部招待所217號房黃霖同誌。謹複。

(1982年9月6日來信)

夏衍:

現在談一談用“歌特”的筆名發表在臨時中央的機關刊物《鬥爭》上的那篇文章。這篇文章是1981年中央文獻研究室發現的,文章的題目是《文藝戰線上的關門主義》,署名歌特,發表於1932年11月3日出版的《鬥爭》第30號。經查對,同文經過刪改又於翌年1月15日出版的“文總”內部刊物《世界文化》第二期上轉載,但署名則改為“科德”。這篇文章看來是針對當時對“自由人”的批判而寫的。這之後不久,“歌特”又在《鬥爭》第31號(1932年11月18日)上發表了《論我們的宣傳鼓動工作》,首先提出了反對宣傳工作中的黨八股作風。這兩篇文章,應當說是黨領導的左翼文化團體開始擺脫極“左”路線的重要標誌。這兩篇文章不論從內容和體裁,都可以肯定其作者是臨時中央的負責同誌,但遺憾的是直到現在還不能查明“歌特”是哪一位負責同誌的筆名。更使人不解的是,經過查詢,當時擔任“文總”書記的陽翰笙,“左聯”黨團書記的周揚,和“文委”成員的我,當時都沒有看到這些文章。而且,當時領導文化工作的瞿秋白除了1932年夏秋之間曾和我談起過統一戰線和反對“左”傾空談的問題,同時“左聯”和其他各聯的工作作風在“一·二八”以後也開始有了一些改變,但據我回憶,秋白從來沒有在“文委”提起過這兩篇重要的文章。因此,當文獻研究室給我看了“歌特”的文章之後,由於秋白曾和我談起過統一戰線的問題,加上他一再強調過創作的重要性,所以我曾認為“歌特”可能是秋白的筆名。可是後來,查閱了1931年底到1932年初秋白所寫的文章,這個想法就動搖了。有人認為歌特是馮雪峰同誌的筆名,這肯定是不對的。事實證明,馮雪峰是讀到過這兩篇文章的。因為如前所說,“歌特”的文章刪改後又用“科德”的筆名發表在《世界文化》上,而當時馮雪峰是《世界文化》的編委之一。後來,他在1936年8月(即“兩個口號”的論爭平息下來的時候)又曾用呂克玉的筆名發表過一篇題名為《對於文學運動幾個問題的意見》,其中說到:“在三年前,有一位‘科德’先生曾說過,我們對於作家應當愛護……我以為,如有些人對於魯迅先生和茅盾先生的態度,都不是我們的好榜樣。”在此,使我不解的是,為什麼他當時不把這兩篇文章向“文委”所屬各聯的黨員傳達?那恐怕也隻能由黨史研究家來考證研究了。(因為1981年文獻研究室發現了“歌特”的文章之後,為了弄清“歌特”是誰的問題,立即向當時在上海與臨時中央和“文委”方麵有關係的同誌,從楊尚昆同誌起到周揚、陽翰笙和我,逐個進行了詢問,沒有一個人能回答這個問題。)也有人認為“歌特”可能是張聞天同誌的筆名,因為當時他在臨時中央擔任過宣傳部長。但是從1931年9月以博古同誌為首的臨時中央在上海成立起。到1933年1月臨時中央遷入江西中央蘇區為止,臨時中央一直由博古和張聞天主持,在這個時間之內,臨時中央執行的依舊是極“左”路線,之後,如反對所謂羅明路線,聞天同誌也寫過反羅明的文章,以及作為王明“左”傾路線最高峰的六屆五中全會,錯誤地斷定“中國已存在直接革命的形勢”,把第五次反“圍剿”鬥爭認為是“爭取中國革命完全勝利的鬥爭”等。張聞天同誌當時還是博古的最重要的助手。因此,我們認為歌特即張聞天之說,也是值得懷疑的。

但是,無論如何,歌特的兩篇文章無疑是上海左翼文化運動開始擺脫“左”傾教條主義的一個重要標誌,因為這兩篇文章是在“左聯”批判“自由人”與“第三種人”的時候發表的。它明確地指出了“使左翼文化運動始終停留在狹窄的秘密範圍內的最大障礙物,卻是‘左’的關門主義。”正式指出,小資產階級文藝家是革命文藝運動的同盟者,對於他們要“忍耐解釋、說服與爭取”,要執行“廣泛的統一戰線”,並嚴厲地批評了文藝是政治的留聲機論,和文藝隻是某一階級的“煽動的工具”的說法。在《論我們的宣傳鼓動工作》中第一次提出了反對黨八股這個口號。文章強調了“宣傳鼓動要利用圖畫、唱歌、戲劇等形式”,並指出了“黨八股”(又名“十八套”)的危害性,要求立即改正“死板的,千篇一律的,籠統武斷的”公式。

我覺得,問題不在於“歌特”是誰,也不在於“左聯”本身的演變。事隔半個世紀,今天回過頭去看“歌特”的文章,使我感觸最深的,還在於它從反麵說明,要衝破“左”傾教條主義的束縛是多麼不容易。這也就是“歌特”文章價值之所在。

此外,也還要注意到歌特發表這兩篇文章的時間:一、1932年11月,是在九一八、“一·二八”之後,當時民族矛盾上升,上海不僅反日空氣高昂,而且在民族資產階級和小資產階級之間已經開始了反蔣運動;二、在1932年夏季以後,瞿秋白同誌思想上也有了轉變,如同年3月結束了反第三種人的論爭,《北鬥》開始發表了“左聯”以外作家的文章,五六月間同意了阿英和我參加私營電影公司的工作,同年秋,“左聯”開始有計劃地向《東方雜誌》《申報月刊》……等雜誌上輸送稿件,以及田漢、聶耳打入法商百代公司等,因此,我認為歌特的文章發表之前,秋白與“左聯”已經有了初步的轉變。

(1983年1月22日談話。隨後,夏衍在《懶尋舊夢錄》專寫《歌特的文章》一節予以評價,見該書第212—217頁,該書由三聯書店於1985年3月出版。)

胡喬木:

關於張聞天同誌的《文藝戰線上的關門主義》一文及其考證已由力群同誌轉我看了。曾送陳雲同誌,但他說記不起來了。我同意程中原同誌的考證,並認為這篇文章很有曆史意義(雖然當時並未發生影響),可以在《中國社會科學》上作為史料發表。編者可加一按語,說明此文情況和價值,但亦要注意張聞天同誌當時思想中既有“左”傾的一麵,也有反“左”傾的一麵;這篇文章批評反對小資產階級文學和反對第三種人,從純粹理論上說是值得注意的,但沒有聯係到當時提倡小資產階級革命文學(楊邨人)和第三種人文學(胡秋原、杜衡)的具體情況,不免是一重要缺陷,可以由此文批評左翼文學運動的關門主義,但不能由此否定左翼文學和魯迅等對楊、胡、杜的批判。那不但會引起左翼的反感,還會被今天的右翼所利用。這一按語不好寫,可寫了試試看,或者就不寫按語,也是一種辦法。究以何者為妥,請與黎澍、丁偉誌同誌詳酌。

(1983年2月22日來信)

李何林:

我看了“歌特”的文章和程中原的考證,覺得程中原說服力很強。“歌特”像是張聞天。

“歌特”不像瞿秋白。秋白同誌的文章很有特色,文風同“歌特”不一樣。再說,他那時的觀點同“歌特”的文章也不一樣。

“歌特”也不像馮雪峰。雪峰同誌的文章受到日文句法的影響,能夠看懂,但有點歐化。“歌特”的文章不是這樣。

“歌特”還有無可能是別的同誌呢?我想到劉少奇同誌,請你們研究。劉少奇1936年9月25日寫了《我觀這次文藝論戰的意義》一文,以“莫文華”的筆名發表在同年10月15日出版的《作家》月刊2卷1號上。這篇文章也批評文藝戰線上的關門主義、宗派主義,在這個總的觀點上是同“歌特”一致的,雖然劉少奇談的是兩個口號論爭中的問題,“歌特”談的是同“第三種人”論爭中的問題。當然,“歌特”究竟是否劉少奇,還要從其他方麵,包括文風等方麵,來作細致的考證。至於“歌特”所說的“第三種人”,在當時並不是真正站在第三種立場的作家;左翼也沒有把一切小資產階級或革命小資產階級作家都說成是“資產階級的走狗”。

(1983年3月7日談話)

唐弢:

歌特的《文藝戰線上的關門主義》一文,我過去看過,後來以“科德”名義在《世界文化》上轉載的那篇,60年代我寫的《書話》中提到過。但我過去印象中以為科德是潘漢年同誌,沒有深究,也沒有向馮雪峰同誌請教,這是十分遺憾的。這次我看了你們的考證文章,又查看了潘漢年同誌在《拓荒者》上發表的《左翼作家聯盟的意義及其任務》一文,覺得他的觀點雖然同歌特有些接近,但文風卻不一樣,因此潘漢年是可以排除了。我覺得,你們的考證是可信的。

(1983年4月4日電話記錄)

附錄三 “歌特”考證的兩點補充

張培森

關於“歌特”是否是張聞天同誌的問題,我在翻閱20世紀30年代初的黨內刊物時,也順帶作了一點考證。寫在這裏作為程中原同誌考證的補充。

第一,如果拿“歌特”同時期的其他文章來做比較,我發現程中原同誌所指出的屬於張聞天個人慣用的詞語,確實隻見於“歌特”的文章,而在同時期他人的文章中則是不見或罕見的。

我將發表“歌特”文章的《鬥爭》,從創刊(1932年1月)至刊載“歌特”第一篇文章的第30期(1932年11月)為止(缺第4期),粗略地翻閱了一遍。在全部133篇(不包括張聞天的文章)中,確實沒有或極少看到那些屬於張聞天個人慣用的詞語。例如“如若”、“一切這些”、“如像”三個詞語,就完全沒有出現。“卻正相反”僅出現一處(見於署名英的《河南濟源遊擊戰爭的教訓》一文,文章後麵附有作者和編者的來往短信,從中可以看出它是外地來稿),“雖是”僅出現過兩處(分別見於署名陳文和炳生的各一篇文章)。這3例如果不是張聞天同誌作為《鬥爭》編者修改稿件時所加,也是極其偶然和個別的情況。在署名陳文的全部9篇文章中“雖是”隻出現一處,而“雖然”卻出現了10處,這同張聞天使用這些詞語的情況正好相反。至於“表示”與“表現”,特別是“與”與“和”,他人文章雖然經常混用,但是也不像張聞天那樣隻用“與”不用“和”,隻用“表示”不用“表現”。尤其需要指出的是,像“歌特”文章那樣集中出現張聞天所有上述個人習慣用語的文章,在全部133篇中找不到一篇。

此外,我還查閱了瞿秋白同誌那一時期發表在《鬥爭》和《布爾塞維克》上的13篇文章。其中除出現兩處“表示”之外,從“歌特”文章中看到的那些屬於張聞天的個人習慣用語竟完全沒有出現。至於“與”與“和”,瞿秋白同誌是混用的,但是“和”的使用頻率大大地超過“與”。從這一點說來,歌特的文風與習慣用語與瞿秋白同誌也大為不同。

以上查考很費功夫,因此具體數字可能有小的誤差,但是我想它是能夠說明基本情況的。是否如此,還要請更多的同誌研究和指教。

第二,如果將張聞天在“歌特”文章前後發表的文章中同宣傳鼓動有關的論述,同“歌特”的《論我們的宣傳鼓動工作》相比較,就可以發現不少從觀點到文字幾乎完全相似之處。

在“歌特”文章之前,可以舉出張聞天於1931年12月15日寫的《十三日示威的經驗》一文(刊於《紅旗附刊》)。這篇文章一個突出的觀點就是在宣傳上反對脫離群眾的空洞的口號。文章舉例說,“在反日會執委會上,當我們提出空洞的‘反對白色恐怖’的口號時,非黨同誌中就有人表示動搖與不能接受。然而,當我們說‘反對逮捕北大學生’、‘反對壓迫學生愛國運動’時,就大家一致讚成了。”文章指出,爭取群眾“不是靠一兩個極高的空洞口號所能達到目的,而要靠群眾在切身的經驗中了解我們這些口號的正確”,而“歌特”文章也說:“要在鬥爭中逐漸提出為工人群眾在鬥爭中所切身了解的口號”,“如若在這裏我們一開始就是那麼一套,那比較落後的大多數工人,就會退出鬥爭。”兩相對比,是可以看出它們之間的相通之處的。

至於“歌”文批評說,“我們不管群眾是否接受我們的主張,我們卻必須把所有的‘十八套’完全吐露出來,方才痛快”。這種語言,同張聞天這篇文章所說“我們的同誌,卻隻是以倒出我們所有的一切口號,就算盡了責任!”更是顯得十分相像。

張聞天這篇文章不僅批評了這種“‘痛快一時’的盲動的錯誤”,並且提出,“我們必須用一切力量,在錯誤中去學習領導千百萬工農群眾。”“歌”文則提出要為宣傳鼓動工作的“轉變”而鬥爭。因此可以說這也是同張聞天前麵的思想一脈相承的。

再說在“歌特”文章之後,則可以舉出發表在1933年9月30日蘇區《鬥爭》上的《再談學習領導群眾藝術》一文。例如:

“歌”文說:“在宣傳鼓動內容方麵,我們往往是死板的、千篇一律的”,“無論什麼問題來的時候,我們就有那麼一套話來應付。從擁護蘇聯、擁護蘇維埃與紅軍起,一直到加緊兩條戰線的鬥爭止。”而此文則同樣批評這種“千篇一律的宣傳鼓動”。它說:“在宣傳鼓動方麵,我們一直到現在還帶有極濃厚的刻板性與一般性。”“我們不管什麼地方,什麼時候,什麼人,總是那一套我們說得爛熟的老話,從帝國主義國民黨五次‘圍剿’起,到擴大紅軍、經濟動員止。”

“歌”文說:“沒有群眾的宣傳鼓動工作,就不可能有群眾的組織與群眾的行動。”此文則說,“沒有群眾的宣傳鼓動,我們就沒有法子去說服群眾”。

“歌”文批評滿足於背誦條文的現象說:“籠統的101次的背誦‘右傾是主要危險,但是不要忘記“左”傾’這一套黨八股,並不能絲毫幫助我們同‘左’右傾機會主義做鬥爭。”而此文則說:“1001次的背誦黨的基本口號,是完全不夠的。”

“歌”文批評“舊的宣傳鼓動的傳統與習慣”,指出我們“還沒有能夠打破宣傳鼓動工作中的這一傳統的藩籬”。而此文則進一步尖銳批評“宣傳鼓動工作方麵惡劣的傳統”,號召“必須同這種傳統做堅決的鬥爭”。

“歌”文提倡要有“活潑的、群眾的宣傳鼓動”,而此文也同樣要求建立“活潑的、具體的、群眾的宣傳鼓動工作”。

“歌”文批評宣傳工作“不知道宣傳鼓動的對象是什麼”,而此文則進一步提出“必須具體了解我們宣傳鼓動的對象”。

“歌”文批評“我們的宣傳工作是與組織工作脫離的”,而此文也指出:“我們往往把宣傳工作與組織工作分離開來”。

從以上的對比中可以看出,“歌特”文章酷似張聞天文章之處很多。如果不是出於同一個人的手筆,則很難從觀點到文字如此集中地相同。因此,程中原同誌考證所得的結論我是同意的。

附錄四 關於“歌特”化名的調查

蕭揚

“歌特”即張聞天同誌,已由編輯組內程中原、張培森同誌著文詳細論證。在調查過程中,有些老同誌分別提出了一些不同的推測,我們也設想“歌特”有無可能是其他同誌。經研究,這種可能性看來是不存在了。

一、夏衍、周揚、羊牧之(瞿秋白同誌青年時期友人,現住江蘇常州)同誌曾經提出,“歌特”有可能是瞿秋白同誌,因秋白同誌曾對夏衍談過統一戰線和反對“左”傾空談的問題。但是,秋白同誌當時對“第三種人”的批評很嚴厲。“歌特”文章則批評了否認“第三種人”和“第三種文學”的觀點、認為文藝是“政治的留聲機”的觀點、過分強調通俗文藝(所謂“有頭有腦”的形式等)的觀點,這些都是秋白同誌在同“第三種人”論爭中一再強調的觀點。陽翰笙、樓適夷、李何林同誌都認為“歌特”不可能是瞿秋白。夏衍同誌後來對自己原來的看法也動搖了。瞿秋白文集編輯組的有關同誌也認為,說“歌特”即瞿秋白的根據不足。編輯組內張培森將“歌特”文章中的用語對照秋白同誌同時期文章的用語作了比較研究,認為兩者不可能出於一人之手。

二、我們曾經考慮,“歌特”有無可能是馮雪峰同誌,因為馮雪峰同誌後來在文藝問題上的觀點同“歌特”論文藝的文章比較一致。但是,第一,雪峰同誌在“歌特”文章發表以前批判胡秋原的調子很高,到“歌特”文章發表以後,態度忽有轉變;第二,雪峰同誌1936年文章引用“歌特”文章的語氣,表明雪峰同誌自己不是“歌特”;第三,雪峰同誌的文風與“歌特”迥異;第四,雪峰同誌當時主要在“文委”工作,不大可能寫同是署名“歌特”的《論我們的宣傳鼓動工作》、特別是《在走向粉碎四次“圍剿”的路上》那樣的文章。夏衍、李何林同誌都認為“歌特”不可能是馮雪峰。

三、李何林同誌提出,“歌特”有無可能是劉少奇同誌,因為少奇同誌1936年曾以莫文華的化名著文,內容中有反對文藝戰線上的關門主義。

我們考慮,少奇同誌在1932年從事工會工作,不大可能就文藝問題和宣傳問題寫出係統的文章。這與他1936年在北方局時全麵負責白區工作的情況有所不同。其次,少奇同誌1932年3月剛剛因為所謂“右傾”受到批評,被迫做了檢查,並且被解除了在工會中的領導職務。在這種情況下寫文章反對“左”傾是較少可能的,寫了恐怕也難於被發表。第三,少奇同誌的文風與個人慣用語與“歌特”不同。少奇同誌極少用表示“雖然”意思的連詞,1931年、1932年的四篇文章中隻用了一個,用的是“雖然”,與“歌特”用得較多(3篇文章用了6個),而且是用張聞天個人的習用語“雖是”不同。少奇同誌的假設句用“如果”(四篇文章中有5例)、“若是”(2例)、“倘若”(1例),與“歌特”用“如若”(3例)、“假使”(1例)不同。

中央文獻研究室《劉選》組的有關同誌也認為“歌特”的文風與少奇同誌不同。

四、當時臨時中央常委陳雲同誌以及在文化戰線上工作的周揚、夏衍、陽翰笙等同誌,都不知道“歌特”是誰,當時的中宣部長楊尚昆同誌則已同意“歌特”即張聞天同誌的考證。當然,這樣也就同時否定了他們自己是“歌特”的可能。

五、當時臨時中央另兩名常委博古同誌和康生,都不可能是“歌特”。

博古同誌負責全麵工作,在黨刊上寫文章較少,《鬥爭》創刊後的半年多時間內隻寫了3篇,為此曾在1932年7月15日的《鬥爭》18期上受到該刊編者批評。他像“歌特”那樣在半個月內連續著文3篇,是很少可能的。同時,博古同誌的文風和習慣用語與“歌特”也不一樣。他極少用表示“雖然”意思的連詞,1932年所寫的7篇文章和兩個決議中,隻用了兩個“雖然”,這同“歌特”3文用了6個“雖是”(不用“雖然”)不同。他的其他一係列用語,也與“歌特”不同,如:“如果”(“歌特”用“如若”)、“譬如”(“如像”)、“所有這些”(“一切這些”)、“……麵前”(“在……前麵”)、“恰恰相反”(“卻正相反”)等。

康生當時做工人工作和保衛工作,在《鬥爭》上發表的文章多數同職工運動有關。他寫有關文藝和宣傳的文章,是不大可能的。他的文風和習慣用語也與“歌特”不同。從他發表在1932年《鬥爭》上的11篇文章看,在“歌特”使用“如若”、“雖是”、“如像”、“一切這些”等詞的地方,康生一律使用“如果”、“雖然”、“比如”、“所有這些”。

六、李華生同誌提出,“歌特”也有可能是凱豐同誌,因為他當年聽到凱豐同誌講過“歌特”文章中的觀點。但是,我們將凱豐同誌1932年8月的一篇文章與“歌特”文章比較,發現兩者文風和習慣用語都不相同。如凱豐同誌用“如果”、“雖然”等,“歌特”則用“如若”、“雖是”等。凱豐同誌多用“因為……因此”、“如是”(代替“於是”)等,則是“歌特”文章所不見的。

七、季楚書同誌(30年代初曾在中央文委工作,現在上海市社會科學院曆史研究所,黨員)猜想,“歌特”也有可能是潘梓年同誌。因為潘梓年同誌1932年任“文總”宣傳部長,而《文藝戰線上的關門主義》經過刪改曾在“文總”內部刊物《世界文化》上發表。但是從潘梓年同誌在《北鬥》第2卷第3、4期合刊(1932年7月20日出版)上發表的關於文學大眾化問題的文章看,他對這一問題的論述是比較簡單的。對文學的大眾化是否傷害文學的藝術價值問題,他隻是簡單地斥責這樣提出問題的人是“高等人”,並且認為文學大眾化是解放了其藝術發展的束縛。這種態度與“歌特”主張團結那些不能寫通俗作品的文藝家,以及肯定“現代文藝的各種形式”等觀點相較,差別是很明顯的。此外,潘梓年同誌上述文章的文風也與“歌特”有很大不同。

八、張眺(葉林、耶林)之侄張以謙同誌認為,“歌特”是張眺的化名。據張以謙介紹和丁玲回憶,張眺曾是左聯黨團的成員,1932年(張以謙介紹為該年底或次年初)去贛東北蘇區,後死於肅反擴大化。張以謙根據張眺當時觀點反對“左”傾而後來又死於“左”傾路線,以及其他一些理由,肯定“歌特”即張眺。但是,根據上述介紹,張眺擔負的是比較局部的工作,不大可能寫出“歌特”兩文那樣全局在胸、具有戰略眼光的文章。從張眺當時的四封信(載《新文學史料》1980年第1期)看,其觀點,特別是文風,與“歌特”也大不相同。張眺指責《北鬥》第一、第二期上的一些小說“取材對象更是十足的小資產階級性”,與“歌特”強調團結革命的小資產階級文學家的精神正好相反。張眺的文字顯然不如“歌特”老練,也沒有“歌特”獨特的習慣用語。夏衍同誌也認為,“歌特”不可能是張眺。

九、李華生同誌提出,章文晉、胡蘭畦等同誌當時從國外回來,曾寫過類似觀點的文章。章文晉同誌已複信表示不知道“歌特”是誰,實際上否認了他自己是“歌特”。胡蘭畦同誌1932年至1933年上半年尚在德國,也不可能在這一時期像“歌特”那樣把文章寫出三天後便登在上海的黨刊上。

根據以上所述,在“歌特”化名調查過程中所有曾被認為有可能是“歌特”的人,已經可以斷定都不是“歌特”。“歌特”隻能是張聞天同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