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恨啊,君承歡!我好恨!”記得那個血人似的女子緊緊揪住他的袖子,眼裏充血,卻字字如淬了毒一樣質問他:“為什麼我把一切都捧到你麵前了,你還是連看都不看一眼?像你……像你這樣的人,此生此世都不會得到別人的愛,因為給了你你也不懂……”
而他本來沒有表情的臉在聽了這話以後微微一愣,沒入對方胸腔的掌心感覺被灼了一般,有些燙手。旋即卻笑了出來:“這種事情,到時候再說吧。”
好恨、好恨啊……空付的真心,被當成驢肝肺丟在一邊,最後還嫌礙眼……
“你……到最後都不會記得我的吧?”她突然笑了起來,滿口都是濃稠的鮮血顯得有些猙獰,也不知哪來的力氣,她一把拔下了頭上的簪子狠狠刺在了君承歡胸口,簪子入肉三分,鳳頭梅花枝,刺眼異常。
君承歡眉頭都沒動一下,也沒有躲,他感覺那股緊緊抓住自己手腕的力道鬆了,於是慢慢抽回了手。
念詩雲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胸口的窟窿,最後抬起頭卻是看著空氣裏,如負重釋一般往後倒了下去。
她說:“就算死,也想跟你一起死啊……”
真是奇怪,為什麼會想起那麼久以前的事情了?他回過神來,森然看了笑笑一眼。
“依她所說,她是愛了我才淪落到這地步的。因此她後悔了,怪我殺了人,怨我沒有心……還說了些什麼,我都不記得了。”是不是一個人久了,會容易忘記一些事。就像笑笑,很多事,也都不記得了。
“殺了她,她便再也不會怨懟了。這也是她的願望。”
笑笑重新整起包袱,走到門口,“你是不是有些愛她的?”
君承歡聞言一愣,旋即溫柔地笑了起來,眼角含一抹妖異,“怎麼會……我喜愛的是你。”說完,竟是一側頭,輕輕吻了上來,撲鼻一陣沉水香。
笑笑瞪大了眼,顫抖著說不出話來,隔了許久才猛地推開他,卻聽他噗嗤一聲笑出來,“滾吧。”
她擦了擦嘴,感覺嘴角發麻,那唇,冰得像蛇一般,深深冷進人骨髓裏——明明是惡意戲弄的吻,卻有種死一樣的味道。她七竅生煙地衝出門去,臨走前忍不住回過頭來,男子靠在門口淡眼看她,依舊瓷佛姿態,水墨麵容。
她說:“謝謝你。”
這裏可以明確的是,兩人至此再沒有其他故事,隻有個謠傳:許多年後,一位名噪江南的美人愛上了傳聞中的江湖魔頭,有過三問:“公子縱然風姿卓絕,普天之下怕也難找一人相匹,隻是公子這樣,卻顯得寂寞。”她的眼角綻出一絲細小的倦意,“高處不勝寒……找個人陪你不好嗎?”
一雙了無波瀾的深瞳之中流光乍現,仿若有銀蛇遊過。對方長眸輕輕眯起,輕描淡寫地浮現一層戲謔古怪的笑意,“怎麼,你竟不知道我成過親?”
對方如遭遇蛇咬,神色中先有不信,而後頓生不甘:“原來……原來是我來得晚。”美人的一副花容月貌,兩腔清秋愁怨,再凝不起惺惺深情,她緊咬緋紅下唇沉聲問:“那公子愛她嗎?她……現今又如何了?”
生怕,前人有大好風華,錦瑟流年中不經意印下了足跡,任誰也覆蓋不了;生怕,發現無心無愛之人原來是有心有愛的,卻無論如何都不是留給了自己。
美人癡癡地愁慮著,卻不想君承歡突然大笑了起來。一時之間,也不知他是想起了那人什麼有趣的回憶,還是純粹在笑美人問得太蠢,笑罷,他一斂倨傲神情,淡淡說一句:
“她麼,大概是死了。”
緣輕、緣重,江湖再會,然並沒有遇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