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鈕鈷祿哲敏已經不需要我了,吉祥坊也不再是我引以為豪的驕傲,昔日的姐妹成了仇敵,我到底以什麼身份再入宮方好?
宮牆外,熙熙攘攘的車輛接連魚貫而入窄小的宮門,那是被內務府選中的幸運商戶,往宮裏輸送生活必需品。
我掂量了一下懷裏的銀子,那是我出宮前積攢的,夠自己活下半輩子的。如果我將其用在開辦小買賣上,或許可以演變成我重新入宮的籌碼。
說到做到,我沿著菜市仔細搜尋著,找那些準備盤出去的攤位。
太靠裏的攤位不能盤,地段不夠顯亮,生意自然就不好。有一處離宮門很近的攤位在出售,我忙找到了攤主。
這是個拉家帶口的中年漢子,我問:“大哥,你這攤位地段這麼好,幹嘛急著盤出去?”
中年漢子一臉無奈:“沒辦法,家鄉的老娘需要照顧,這世道,有什麼能比過雙親大,所以思前想後,我們一家還是決定回去了,在這其實也沒什麼好,錢賺得是不少,可份子錢也不少,背著包著一樣沉,還要受那些鬼太監的氣,哎,算了,回家雖然收益減了許多,但活得是舒心。對了,兄弟,這攤位你要是盤,我再讓一成利!”
“是啊,那敢情好,我是打算盤,不過我還想多一個請求!”
“說吧,隻要不是特別過分,我都可以考慮。”
“您能不能把經常聯係的宮人名姓也一並告訴我,這樣可以省我許多事!”
“嗨,我當什麼要求,就這個啊,那簡單,你不說,我也會告你!”
中年漢子一家將黃金地段的菜攤盤給我後,我又開始找居住的地方,入宮之事不能一蹴而就,必須從長計議,因為這次入宮,和以前選秀時今非昔比,那時候不管怎麼說,也有一定的身份,好歹也是皇家的人,現在入宮,無論從長相、做事風格和說話語氣上要徹底大換血,這是一項艱難的工作,就像從小練功的花旦青衣,需要一定時間的訓練,所以,穩定私密的住所,是首要大事。
我找了一間客棧,點了點剩下的銀子,隻要不是深宅大院,帶花園的富家府邸,任何地段的單間民宅都可以買。
“掌櫃的,請問這附近有什麼民宅再出售麼?”
掌櫃的眼睛笑成一道縫:“哎呦,客官要買房子啊。依老夫所聞,菜市西側有幾座民房正在出售,那些都是菜戶們為了自己家庭團聚而買的,前幾年挺合算,現在隨著市集建設,也漲了兩三成的房價了。”
我沉思起來,掌櫃的以為我嫌貴,又建議道:“如果客官覺得不合算,可以去稍遠點的四合街看看,那邊全是一些趕考的富家子弟買的,但是你也知道,考試不是誰都可以考中留京,所以那邊的房子流通起來特別快,基本上天天都有轉手的。”
“好,謝謝掌櫃的,那我去看看。”
似乎掌櫃第二次建議的四合街民宅更合適,菜市附近的房子雖然離皇宮近,可是菜戶閑暇時間,普遍都喜歡聊天喝酒串門,長久下去,我就會很容易暴露身份。倒是四合街的書生房更加私密和安靜,書生們日夜苦讀,吟詩作文,哪有時間打牌串門,即便是聚在一起,不過也就是揣測下今年皇宮盛行什麼風,什麼官員最受寵,這樣,無意間也會聽取一些皇宮裏的秘聞,一舉兩得。
於是,我雇了一輛馬車,趕往離這裏半個時辰路程的四合街。
到地方後,車夫收錢離去。我沿街找尋著那些貼著售賣或出租通告的房子,功夫不負有心人,還真有那麼兩三間合適的。
我見有一間恰好挨著連升客棧,就敲那房門。
咚咚咚~
木門開了,裏麵走出來一名兩鬢斑白的中年男子。
那人手裏提著一壺酒:“怎麼,你也是考了好幾年沒中的?”
我一愣,轉而順著他的話道:“是啊,這十年真是苦啊,每次都和中榜擦肩而過。”
那男子倒喜了:“哈,是嘛,咱們同是天涯淪落人,來,進來喝一壺!”
“哦,不,我……”
未等我說完,那漢子就將我一把拉進屋裏,關上了門。
“兄弟,你知道麼?這二十年我有多苦!人家都是老婆孩子熱炕頭,你看看我,徒有一車翻爛了的詩書和幾件破衣爛衫,還有好幾張隻能留作紀念的轉考證,哈哈!”
我安慰他道:“大哥不必妄自菲薄,人生各有各的精彩!對了,大哥,這房子你是不是要售賣啊!”
男子喝得有些糊塗,努力地想了想才說:“啊,是啊,屢不中,當然要賣了,怎麼,兄弟要買?”
“正是。”
男子一擺手,豪爽地說:“酒逢知己千杯少,我覺得咱們兄弟二人說話特別投機!這房子,我不賣了,不但不賣,還免費給你住,咱倆做個伴,來年一起考!”
說著,他大手摟住我的肩膀,給我斟了慢慢一杯酒,我登時大驚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