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伏患(上)(2 / 3)

商妤莞爾,“兩位殿下都好看極了。”

殊微眼睛晶亮,小聲說,“好想早日見到小公主!”

商妤何嚐不是歸心似箭的盼著回宮,盼著見到皇後和小公主。

自來隨嫁來到北齊,總不離皇後左右,此番外出,時時牽掛著宮中。雖尊卑有別,於情分上,早已視昀凰如至親,如這世上最重要的人。

隨誠王之亂的平定,皇上一步步將外戚勢力與禁衛武官對皇權的製掣翦除得幹幹淨淨,孤身一人從南朝而來的皇後也再無人敢輕視冒犯。朝中顯赫的於家、薑家、鄭家,都已站在皇後和小皇子身邊。如今小公主也平安降生,皇上或許是為彌補皇後當年與小皇子分離的舊憾,將她與小公主奉若珍寶,萬千寵溺。這些時日裏的皇後昀凰,笑容似乎比以往任何時候都多。這也的確是她來到北齊,過得最好的時光,卻不知是不是她有生以來最安寧的時光。

商妤獨自坐在車中,在回宮的路上,默默想著,一時欣慰一時心酸。

宮門遙遙在望,昭儀出行的車駕扈從十分輕簡,徐徐穿過巍峨宮牆,馳入了內宮。

宮道兩側,諸內命婦肅立迎候已久。

自皇後以下,如今後宮自是昭儀品階最高,商妤輔佐皇後掌管後宮,代為署理繁瑣事務,素有威望。然而商妤從掀起的車簾內抬眼望去,眼前眾人一個個垂首低眉,屏息自危的樣子,仿佛都被摘去了膽子。

商妤心中一沉,覺出異樣的凝重。

步下車駕,麵前眾姝俯身,近侍女官迎上來行了禮,壓抑著聲色,悄聲道,“稟昭儀,昨日午後嚴淑儀被皇後賜了縊。”

商妤眉頭一皺,“嚴淑儀?”

她記得此人,姿貌出眾,心思機巧,曾在禦前侍奉,與當日的馮昭媛頗有平分秋色之意。皇後從殷川回宮後,待六宮嬪禦一向冷淡,以靜養為由,免去了每日的問安,每月僅逢朔日覲見一次。皇上獨寵中宮,更有馮昭媛的前車之鑒,再無一人敢造次。在後宮諸人眼中,昭陽宮裏的華皇後高高在上,難測喜怒,越發令人敬畏。嚴淑儀善識風向,轉對商妤諸多迎奉,素來還算知趣。

區區一個淑儀,怎會有膽子觸怒皇後。

“是因為小公主……”女官小心翼翼道。

小公主降生後,各宮都送去了賀儀,卻未被允許入內覲見皇後,以免驚擾了小公主。直到昨日,按例是六宮覲見的日子,皇後第一次抱出小公主接受眾人的朝賀。諸人爭相稱頌小公主的冰雪可人。唯獨有一位趙婉儀,偏偏說了句:“小公主看來性子安靜,不若皇子殿下,妾身記得皇子殿下自小就活潑愛動。”

皇後一笑,似乎未將這話放在心上。

素日與趙婉儀不睦的嚴淑儀,卻趁勢嗆聲,“公主還小,初生的嬰兒大多都是終日酣睡,不好動並不見得是性情所致。”趙婉儀好勝心起,望了搖籃中靜靜睜著一雙晶瑩明眸的小公主,“我們說了這許久的話,小公主也醒著,除了小手動過,可是連腿也沒有蹬過一下。”

聽了這話,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望向小公主玲瓏玉藕似的一雙小腳丫。

暑熱天氣裏,繈褓解開了,任由嬰孩自在舒展身體。

趙婉儀年紀甚輕,少女心氣未脫,瞧著那一對腳丫嬌小可人,心中喜愛,忍不住抬手指去,一麵說道,“瞧,小公主真是嫻靜端莊,連腳丫……”她陡然收住話音,觸到了皇後淡淡掠向自己的目光,以及嚴淑儀不懷好意的笑容。

猛然間,她意識到自己一時忘形,舉止犯上了,身為區區一個婉儀,豈能用手指著公主說話,即便是位份最高的昭儀在此,也是不敢的。

“賤妾知罪!”趙婉儀立即屈身跪下,又悔又怕。

眾人都屏息噤聲。

好在皇後隻是不在意的拂袖一揮,讓她退下,雖未降罪,卻也足以讓她戰戰兢兢。見皇後冷淡了神色,諸人即識趣告退。從昭陽宮出來,趙婉儀仍覺兩膝發軟,獨自惴惴扶了廊柱,冷不丁聽見身後一聲輕笑。嚴淑儀含笑走了上來,奚落道,“婉儀一向巧善辭令,今日倒怎麼處處衝犯起小公主來了?”趙婉儀豈容得這口氣,反駁道,“小公主嫻雅端靜,這話何來衝犯?”嚴淑儀掩口一笑,輕聲道,“為人父母的,哪個不希望孩兒康健茁壯,小公主本就早產,先天不足,皇後隻怕一心盼著她能活潑些,你卻偏要犯這忌諱,口口聲聲盡是不吉利的話,還說不是衝犯小公主!”趙婉儀回過味來,一時臉色煞白,作聲不得。見她如此狼狽,嚴淑儀越發暢快,俯近她低聲道,“小公主這般羸弱的樣子,說不定真是在胎裏就受了什麼人的衝犯……倒真該奏請皇後查一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