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子瘦削的江早潤繞著事故現場周圍一邊察看,一邊向參與搶救的公安、消防官兵握手問候,然後對淩清濤說,在這麼陡峭的塘口采石,無異於將刀架在脖子上!這是人命關天的大事,你們以前沒有發現嗎?市長、安監局長、區委書記、區長都沒敢回話。江早潤說,礦老板是誰?大家一聽,麵麵相覷,不知如何回答。江早潤說,老板也不見了吧?我以前對你們說過,礦山開采,老板賺票子,出了事故,官員掉帽子,政府當孝子,這何苦呢?同誌們,用錢買的教訓不少啊!淩清濤說,江省長說的對,我是極力反對的!對於這些沿江采石廠,我在市委常委會上及有關會上曾經多次要求徹底關閉,要麼資源整合,隻留一家規模化生產,但是市委書記未采納我的意見,作為市長,我隻有服從。
淩清濤說出了他的苦衷,但這樣的話,在這麼多官員麵前聽來,是告了市委書記的一狀。江早潤瞟了他一眼,似乎對他講這樣不利於團結的話不太讚同。他轉過臉對隋冰說,隋冰,你管安全的,說說你的意見?隋冰推諉說,這家開山塘口在我的印象中,手續還未辦妥,屬非法礦山,我不知道他們如此膽大妄為!我們要進行調查。江早潤板著臉說,我問的是你對這起事故有什麼意見。隋冰說,漁港采石廠老板把政府規定置之腦後,違法違規開采,是這起事故的主要原因,我們要依法追究業主的責任。江早潤點點頭說,現在你們克服困難,繼續尋找被埋的兩位工友,哪怕隻有千分之一的希望,不能放棄!其次,妥善處理好遇難人員的後事,維護社會的穩定!江早潤的話說得鏗鏘有力。
待省長提完要求,我對他說,江省長,我們現在回玉兔樓吧?江早潤說,行,我們上車。說著向小車走去。走了幾步,他回過頭對我指了指他的車,他的意思叫我與他一起坐。我們坐上車,等車子駛離事故現場,江早潤問,你們剛舉辦了什麼和諧小姐大賽?我說,那是市委書記出的主意。江早潤問,效果怎麼樣?我說,可以吧,兩位書記都很滿意。我見他沒有回話,我說,好像沈增雨帶著和諧小姐昨晚去了省城呢,他們現在沒有回。江早潤不冷不熱地說,做好你的工作,不能讓我失望。江早潤說的聲音不大,但是講的分量很重。我說,我有信心做好自己的工作,出色完成黨和人民交給我的任務!江早潤說,千萬不要決策之前拍腦袋,決策過程拍胸脯,決策之後拍屁股。我點點頭。江早潤說,明年玉城班子要調整,我希望你快速超過目前的幾位副市長,走上更重要的崗位。我又點點頭,我知道省長的意思,他雖然沒有明說,但他給我的暗示則是必須超過沈增雨,沈增雨是老爺子的人,省長不希望他任玉城的黨政一把手。快到玉兔樓的時候,江早潤說,圍繞這起事故,你幫我調查一下背後的故事,再告訴我。我果斷答道,省長您放心,保證完成任務。
八 聰明女人
這天晚上吃完飯,我自己打的,沿著那條燈紅酒綠小街,來到紅花坊。走進三樓,訂了一個小包廂,向服務生要了一杯冰檸檬茶。服務生說,除了包廂費不算,還要最低消費100元。我便點了百威啤酒,18元一支,比商場貴3倍,我覺得太貴,就說上一瓶礦泉水吧。我並不想喝礦泉水,我這隻是一種抗議的行為。服務生說,礦泉水20元。我以為服務生捉弄我,再看看他的價格單,果然20元。我心想,他媽的,這是什麼礦泉水!事實上這麼多年來,除了帶妻子和女兒吃點麥當勞之外,我很少自己掏錢在吃的方麵消費,更別說來這種娛樂場所。所以很多消費我不清楚。我說,讓我先喝了檸檬茶再說。服務生幫我打開房間的音樂,一位台灣女歌手邊唱邊跳。她尖尖臉,像薑若雅。
沒一會,服務生托著盤子送來冰檸檬茶,放好茶杯向我鞠了一躬,退出。片刻,又有人敲門,我不理會。一位少女竟推開了包廂的門,她問,先生,需要我給您唱歌嗎?我向她擺擺手,讓她走。她似乎不希望丟掉這單生意:陪您跳舞也可以。我再次向她擺擺手。少女說,您想做什麼都行。我說,那請你的老板那雪過來吧?少女答道,叫她來沒問題,但要給小費。我說,小姐,那雪是我的妹妹,知道嗎?小女噢了一聲,退出房間。
待我喝完檸檬茶,那雪敲門進來。她仔細看了看我,輕聲問,您是豐市長?我點點頭。她說,哎呀,哎呀,您一人來的?我點點頭。她非常誇張地說,您的樣子很酷呢!我用手指了指了沙發。她坐到我的身邊問,你在微服私訪?我聞到了她滿嘴酒味,我說,我走出政府大樓,進入紅花坊,我就是普通市民了,你有空的話,就陪我喝一杯吧。她看看我空空的杯子,拿起房間的電話,說,送幾支啤酒來,再加兩隻杯子。她掏出一包中華煙,遞給我一支,然後掏出火機,要給我點火。我放下她的煙說,那老板,這煙不會有問題吧?她嗬嗬笑道,這是專門招待貴客的,哪裏有問題。我從口袋裏掏出R牌卷煙,微笑道,我們是R省人,就要抽R煙!她一聽叫道,哎呀,我一個小女人,哪裏有您這麼高的政治覺悟!
看起來你好像今天很開心?我吸了一口煙問。馬江的采石廠出了事故,沒有影響你?她答道,別說馬江,即使馬登,我也不在乎,與我不相幹。我說,你們夫妻關係不好?那雪說,有錢的男人有幾個好?這時服務生托著盤子,送來3瓶啤酒。他打開啤酒蓋,給兩隻杯子倒滿酒,鞠躬退出。我說,把馬登叫來,我來教訓他。那雪答道,哎呀,我從不讓他來我管的地方,他幫不了我,隻有我幫他。我仔細端詳那雪,她相貌平平,看不出女人的溫柔與嫵媚,不論擺在哪裏,不會讓男人回頭。我喝了一口酒,試探地問,聽文化局的人說,馬登帶著和諧小姐去省城兜風去了?那雪說,是呀,全市人都知道了,還帶著馬江,要不采石廠怎麼會出事?說到這裏,她趕快捂住嘴巴,意識到說漏了嘴。我說,如果你知道馬江在哪裏,勸他投案自首,爭取寬大處理吧。那雪說,你來我這裏,就是為了這?我微笑著拿起杯子,碰一下她的杯子,一揚脖子喝光啤酒說,不,我順便說說,這是警方的事。那雪把杯子的酒一口喝幹,說,他們都在利用我,讓我掙錢給他們搞女人!
別想那麼多!我一邊說一邊給兩隻杯子倒上酒。今天陪我喝酒吧。那雪拿起杯子,又一飲而盡。我說,你想喝就喝個痛快吧。我說著又給她的杯子倒好酒。她一連喝了一瓶多。我說,不要擔心,沈市長會幫他的,他們關係非常好。她罵道,都是他害的,他想搞金玉房地產那個唱歌的婊子,要馬登幫他,最後馬登愛上了她,把我的錢都花在她的身上,使我氣得要死!我說,看你和女歌手的關係很好呢!她應道,我想讓她給我兼職唱歌掙錢呀。說完,她伏在茶幾上嗚嗚地哭出聲來。我想,再堅強的女人,都有其脆弱的一麵,或許她真的喝醉了。我用內線電話,叫來服務員,讓他們扶走那雪。我付完賬,走出紅花坊,晚風習習,感覺很清新。
我一人走上嘈雜的街頭,發現街上的夜景很美。男男女女在夜色的掩飾下,肆無忌憚地張揚自我,他們坦胸露背,他們嘻嘻哈哈,他們打情罵俏……這是一種城市文化。我想起四川作家意西澤仁精美短文《小鎮見聞》的最後的話,“……其實,文化是一時打造不出來的,因為文化是一種積累,一種習慣,是一種自然形成的傳統”。
街上沒有人認識我,他們也許不會相信一位副市長竟在街上逛蕩。最關心我的是一輛輛出租車,它們經過我的身邊,都會按一下喇叭。
經過一個十字路口,一條雜貨街忽然吸引了我,這條街上兩邊擺著各種各樣的攤子,都是臨時性的,有賣襪子枕巾的,也有賣玉器瓷器的,還有賣皮包皮帶的,應有盡有,價格不貴,花樣眾多,看的人買的人摩肩接踵。我不知道這條街的名字。在省委工作的這幾年,也沒有踏過這樣的街。我覺得十分新奇有味道。我走進去,發現兩邊的攤子賣飾品的最多。走過一個攤子,我發現攤子的上方掛著各式各樣的飾物,都是女性用的,我看見一隻銅質蝴蝶,比薑若雅掛在脖子上的那隻更美,這是用細小佛珠串起來的,做工十分精致,我決定買下來,送給薑若雅,我還沒有送給她任何東西呢。我問了問價格,攤子的女老板說,30塊。我覺得好便宜,當即買下來。再往前走,發現飾物更多,不僅有蝴蝶,還有小豬、小十字架、小象牙。我想,正好給金春萌買一個。我就買了一隻造型奇特的小象牙和一隻小豬,一樣10塊。
走出這條街,我當即給金春萌打電話,我說,周海媚,我給你買了小禮物,你要嗎?金春萌懶洋洋地說,你沒忽悠我吧——!我說,怎麼會呢?你在哪裏?她說,我還能在哪裏?演藝廳!隨後罵道,他媽的,我當上和諧小姐,老板也沒給我加出場費!我嗬嗬笑道,晚上我們在一起吧?我把禮物給你。她問,又去你房間?我好怕,每次武警都要盤問。我知道她並非怕武警,他是怕沈增雨。我說,那我們去哪裏呢?她說,你來我家吧——?對於她的邀請,我不能答應,金春萌非薑若雅,她的所作所為我不會放心。她是我的一顆棋子,也是我的一顆炸彈。棋子是用來向敵人進攻,炸彈可能毀了自己一生,我隻能讓她做棋子,不能讓她變成炸彈。我於是對他說,你放心過來吧,沈增雨他們帶著美女在省城,今天不回來。金春萌嘻嘻笑道,他的事與我無關,隻是熟人遇見有些尷尬!我說,什麼別說了,我跟守門的武警說一下,說你給我送材料來。金春萌說,那我一小時後才能到。
等我回到市長樓,給夫人彙報完工作後,金春萌來了。她進了房間,就撲入我的懷中,故意在我懷裏撒嬌。我把剛買來的小象牙掛到她的脖子上,她便主動親吻我的臉,流露出女人的欲望……我們從浴室鬧到床上,又從床上鬧到地毯上,再又赤條條地回到床上。她喘息未定地說,馬登和沈增雨都沒想到我會奪得亞軍。我笑著問,你覺得沈增雨、馬登和我,誰的功夫最棒?她當即沉下臉,側起身子,不讓我瞧她的裸體,嘴裏說你真討厭。我說,你目前在玉城呆不太合適,也沒有發展空間,不如我幫你搞到省城去吧?金春萌說,你現在開始討厭我了?我說,瞧你說的。她瞪起眼睛生氣地說,那你幹嘛讓我去省城?我說,省城更需要你,你是一條大魚,玉城的池子小,知道嗎?我的大小姐。她哼了一聲說,那你說我去省城,能做什麼?進夜總會給人唱歌嗎?我說,以後我會回省城的,為了長遠打算!金春萌說,我做不了你的老婆,我去省裏有用嗎?我的玉郎!我思考一下說,這樣吧,你進文化局歌舞團吧,比金玉房地產好。金春萌應道,大哥,我是從歌舞團出來的——!我暈死!我說,你去了歌舞團,明年把你調進藝術科,或者社會文化科都行,讓你做公務員!這兩條路,你自己選吧!金春萌說,要我回歌舞團,我沒有麵子,我不幹!我嚴肅認真地說,那你去省城,年內我找機會向省裏領導推薦你。金春萌伸手抱住我撒嬌道,大人,讓我留在你的身邊吧——!我說,我的寶貝女人,要立足當前,著眼長遠。說完,吻住她性感的唇。我不想讓她再解釋,如果她沒有與馬登和沈增雨有瓜葛,我不會這樣做。
吻過之後,我發現她的眼裏噙著淚花,一滴眼淚從眼瞼下邊的睫毛輕輕滑落到酒窩邊。我的心為之一顫,我控製住內心的變化,我說,省城和玉城都是一個城市圈,又不太遠,那裏經常有全國的大腕出入,對於藝術對於經商對於從政都沒有什麼不好,乖一點吧。金春萌咬了咬嘴唇,豐劍,我們分手吧,是我太幼稚!她說完從床上爬起來,找來自己的衣裙,邊穿邊說,你是風我是沙,我們不屬同類,雖然你一時把我卷進你的懷抱,但總會灑落,你悄然地離開,我隻能在原地守望!我聽了她的話,心裏湧出一絲內疚,可如臨深淵如履薄冰的官場不能不讓我謹小慎微。我麵無表情,內心卻有了痛苦。當她要走出臥室的時候,我說,春萌,對不起,你能不走嗎?金春萌回過頭,說,你沒有錯,你比沈增雨聰明得多,我祝願你洪福齊天!
不能讓她這樣走,說不定會做出什麼過激的事來。我邊想邊跳下床,將她堵在客廳的大門內。我說,我老家有一句俗語,不經廚子手,難得五味香,懂嗎?她翹著嘴巴說,你是劊子手,你是魔鬼!我說,我的大小姐,你用腦子想想吧,你能這樣混一輩子嗎?老了怎麼辦?金春萌說,你不用解釋,我不笨,你的良苦用心我明白,讓我們做個君子之交吧!她一扭頭,奪門而去。
君子之交?這個提議不錯,然而有幾人能夠做到?尤其對於特殊的異性朋友。
九 樹的方向
張映果然沒有讓我失望,10月下旬,他幫我弄到了沈增雨的至關重要的違法事實。他把他的違法事實做成一宗案卷,如同檢察院的起訴書,書證、人證、物證都有。經濟違法方麵主要有兩個方麵,一件是東風采石廠開山塘口受賄案,東風采石廠最西邊的三個開山塘口緊挨沿江區,不僅破壞市容美觀,而且采石放炮汙染環境,灰塵滿天,附近居民牢騷滿腹,在市裏的人大代表和政協委員強烈要求下,市政府去年元月責令其關閉,不得生產。但關閉東風采石廠西邊的三個塘口後,後遺症暴露出來,采石廠的法人代表馬登幾年前與國土資源等部門都簽了合約,采石長達30年,而且政府部門操作不規範,讓他鑽了扣子。因此,關閉這三個塘口,馬登用安置采石廠職工等理由,要求政府補償一千萬。對於馬登的要求,政府不可能答應,別說一千萬,即使一百萬,政府都不可能補償,你開采了國家資源,每年繳納那麼一點稅費,到頭來還要政府放血,怎麼可能呢?在這樣的情況下,分管城建的沈增雨在協調會上建議,關閉西邊三個塘口,允許在沿江最東邊開采一個塘口作補償,馬登原則同意沈增雨的意見,同時提出要求,在漁港也補償一個。這個談判首先由沈增雨的副秘書長代勞。副秘書長通過調研公事公辦,為政府據理力爭,隻同意增開東邊一個塘口,作為他關閉的三個塘口的設施投入和人員安置的補償,開采時間為6年。
精明的馬登沒有在副秘書長那裏浪費時間,元月15日,他指示那雪,直接到市政府找沈增雨求助。那雪自沈增雨調來玉城,還未分管城建和政法時,通過表姐關係則認識了沈增雨,表姐當過市婦聯主席,有一次沈增雨出席婦聯的活動,表姐請那雪過來幫她喝酒,她帶來一位美女故意讓沈增雨灌得酩酊大醉,第一次就留下了深刻印象。隨後,她將馬登介紹給沈增雨認識。他們兩人一位是政界新銳,一位是商界精英,都認同對方的優秀。這僅僅是商場官場的表麵社交而已,沒有深入實際交往。她敲開沈增雨辦公室,沈增雨正在和人談話。他看見那雪,側身說,咦,那總,你怎麼來了?那雪堆起笑臉說,哎呀,沈市長,好久沒見,有一點事想和您商量一下,讓您幫我出個主意。沈增雨說,我現在正好有一點事,你在外麵等幾分鍾,好嗎?那雪便退出辦公室,站在走廊上。等了幾分鍾,沈增雨打發客人走後,讓那雪進來,他親自給那雪倒了一杯茶。那雪說,沈市長,您是我的大哥,這件事隻想給您商量。沈增雨說,不用客氣,我們都是朋友。那雪說,是這樣子,我老公馬登的西邊的三個開山塘口,為了響應您的號召,願意關閉,但是這裏有100多號人,都是以前集體企業的職工,關了以後,他們沒有了飯碗,怎麼辦?他們現在打算集體上訪呢。沈增雨說,不是答應讓你們去東邊弄一個開山塘口嗎?那雪說,沒有錯,可您的副秘書長隻答應給我們開采6年,6年時間太短,等我們修好設施,時間馬上又到期了,投入的不一定收得回來,這樣開采有沒有益?沈增雨說,這個我了解一下再說,現在不能回答你。那雪堆起笑臉說,哎呀,沈市長,我不會為難您,您有您辦事的原則,我尊重您!退後一步說,您就是不同意讓我們去東邊開采,我們也認命,為了玉城人民的健康嘛。沈增雨嗬嗬笑道,從你喝酒就能看出你的寬宏大量。那雪笑道,下次我帶位女歌手來,她人美歌美,喝酒更美。沈增雨嗬嗬笑道,我哪裏有時間?那雪說,哎呀,等您有空啊,我說的事您幫我們的工人想一想,我們盡量穩定軍心了。沈增雨說,行,我幫你爭取一下。那雪站起來,準備離開時,故意說,哎呀,差點忘了。她說著從口袋裏掏出兩張卡說,這有兩張華聯超市的購物卡,在玉城和省城都可以用,快過春節了,你自己去買幾瓶好一點的酒招待客人。沈增雨板起臉冒出一句武漢話:這蠻不好的哦!那雪說,你把我當朋友,就收下啦,這不犯法,以前我都是這樣送市領導的。沈增雨聽她這麼一說,沒再反對,那雪將兩張卡放到他桌上,沈增雨微笑著將她送出辦公室。這卡一張一萬塊。
沈增雨收下卡後,過了兩天,給那雪打來電話,他說,那總,你真是太客氣了,我對副秘書長表明了我的意見,爭取讓你們開采8到10年吧,怎麼樣呢?那雪說,哎呀,真是太感謝了,晚上您有空嗎?我們一起吃頓飯吧,我把那個女歌手叫來!沈增雨說,晚上還要陪省建設廳的領導一起吃飯。
這個信息對馬登來說,非常重要,他發現了沈增雨的“軟驅”,從這個“軟驅”能夠進入他的“運行係統”。一天晚上,他們約好沈增雨,沒讓他帶隨從,在玉城飯店設宴招待他。那天他們夫婦花高價特意請來女歌手金春萌陪酒,叮囑她一定要讓沈增雨開心。金春萌長著一雙天生的媚眼和漂亮的酒窩,讓男人看了一生不會忘記。何況她是有備而來,對沈增雨含情脈脈,暗送秋波。酒過三巡,沈增雨被金春萌的媚眼所折服,他說,沒想到在小小的玉城能遇上這麼漂亮的女子。那雪鼓動說,哎呀,金小姐的歌更美了,沈市長如果有興趣,我們成全您啊!說得沈增雨開懷大笑。
吃完飯,那雪拿出紅包對金春萌說,這是格外的,下次再約!金春萌吃飯前拿了高價陪侍費,吃完飯,又收到那雪的紅包,她用手輕輕一捏,感覺數量不少,喜不自禁地笑了:那姐,下次有飯局,給我電話,小的一定來,OK?隨後與大家握手道別。送走金春萌,那雪說,這個姑娘不錯,長得甜,討人喜歡。沈增雨和馬登不停地點點頭。那雪說,沈市長,別說您是市長大人,現在的女孩子很勢利,沒有錢可不行的哦。沈增雨笑道,那是商人行為,與我沒有關係。那雪說,對,在商言商,政府關閉我老公的三個開山塘口,您還沒有明確回答我們哪。沈增雨應道,這個我可以表態,考慮你們新采石廠投入多,開采時間延長到10年吧?這是最長的時限了!那雪說,我們在漁港還想弄一個開采點,哪怕隻有6年時間,沈市長您幫幫我們啦?沈增雨說,這個我不能作主,你們向國土資源局和規劃局申請試一試。
有了沈增雨的話,第三天,那雪把裝有10萬元的現金的文件袋,送到了沈增雨的辦公室。之後,在沈增雨的關照下,馬登順利拿到了政府的批文,批準漁港采石廠采石6年。馬登將批文以高價轉手賣給了堂弟馬江,讓其開采,馬登入股30%。事後,那雪又送了10萬元感謝沈增雨。馬江成為漁港采石廠的老板,既不辦妥手續,又不重視安全生產,造成漁港采石廠事故發生,隨後潛逃加拿大,得到加拿大的庇護,至今未能歸案。
沈增雨第二件違法事實係收受金玉房地產公司老板50萬元,讓其開發沿江花園樓盤,並讓老板安置女歌手金春萌,讓其在營銷部任經理,送商住房一套,每月薪水6000元,金春萌在金玉房地產公司純屬掛名,上班每月隻去公司一兩天,更多的時候是陪酒唱歌。此外,沈增雨向玉鋼索要10萬元招待費,用於招待老爺子一行來玉城的私人消費,還收受玉城造紙廠10萬元,允許其排汙,指示環保局網開一麵,保護本地改製企業。
從張映提供的材料看,有那雪的描述和錄音口供,以及用手機偷拍的像片;有金玉房地產行賄憑證;有玉城造紙廠廠長的錄音……
我相信這份材料的真實性,不管沈增雨攤上哪一件違法亂紀的事,他都吃不了兜著走。天上九頭鳥,地下湖北佬。你再精明,也逃不脫法律的製裁。我總算鬆了一口氣,這個仕途競爭對手,我親愛的兄弟,現在對我來說,沒有任何挑戰性。
10月26日,星期五,我吃完中飯,驅車來到省城。下午2時半,我準時走進江早潤省長的辦公室,我發現身材瘦削的江早潤在伏案工作。他看到我進來,示意我坐,然後看了一會材料,再放下手頭的工作,走近我身邊,他瞟一眼我手裏的材料袋,操著R省口音的普通話說,公升名,廉生威。古人說得不錯,豐劍,這是我第三次重複這句現話,你手裏的材料袋,我真不願去看,但不得不看,沈增雨,多麼好的一位同誌,在省委工作期間,沒有人會說他不好,去了地方,問題就出來了!我說,省長,我不會辜負您的希望。江早潤接過文件袋,對我說,黨員幹部要以實力求作為,以作為求地位,你要切記這句話。我說,省長,我記住您的教誨,那我不打攪您了?江早潤點點頭說,我現在有一點急事,改日我請你們兩口子一起吃頓飯啊。我說,下個星期有空的話,我們一家請您吧?江早潤頓首同意,隨後打出一個再見的手勢。
離開省長辦公室,我的腦子思索著省長講的“黨員幹部要以實力求作為,以作為求地位”,這句話雖然在官場上屬老生常談,但是省長說給我聽,有其用意的,他可能對我某些方麵不甚滿意,也可能純屬勉勵之言。
坐進別克,司機問我,豐市長,現在送您回家嗎?我說,不,回玉城。司機一踩刹車,轉過頭不解地問,回玉城嗎?我應道,沒錯。司機說,您路過家門不回家?我說,工作很重要,別管了,我待會給夫人打個電話吧。
回到玉城,已是下午6點多。司機將我送到市長樓,將車鑰匙交給我,說,豐市長,如果您不想自己駕車,需要出車的話,您打電話給我。我向他點點頭,讓他回家休息。
我上樓打開房間門,走進洗手間,準備拉開褲鏈解手,忽然,我發現徐舒剛剛從洗手間裏頭的浴缸出來,裸著蓮藕般的身子站在我的跟前。我馬上轉過頭,口裏說,對不起,真對不起!但是我心裏卻埋怨道,怎麼能隨便在主子家洗澡呢?徐舒用浴巾圍住身子,趕忙說,噢,豐市長對不起,我以為您周末回省城呢。我走出洗手間,看見徐舒透明的內褲竟丟在皮沙發上。她跟著我走進客廳,急忙收拾她的內衣內褲,臉紅彤彤的。
待她收拾好女人物品,我說,徐舒,我和省軍分區的副司令員都說好了,下個月,我送你去省軍分區體檢,當一名光榮的解放軍戰士,怎麼樣?徐舒說,噢,這幾天我都在琢磨這事兒,我又不好問您,我看見玉城新兵都在體檢呢。我答道,莫要急,副司令員說過,女兵直接在省城體檢,可以晚一點。徐舒快速穿好衣褲,問我,豐市長,今天不回省城嗎?我笑著點點頭。她說,那今晚我給你炒幾個湖南菜吧?以後如果我去當兵,您沒有機會品嚐我的手藝了噢。我說,好吧,正好我不想去外吃飯,在家學習。徐舒說,噢,您當市長,還用得著學習嗎?我嗬嗬笑道,當市長也要做T型人才了。她問,什麼叫T型人才?我說,T型人才的“T”上麵的一橫表示知識麵要廣,一豎表示要有一方麵的專長或研究。徐舒說,噢,那我在市長樓,隻發現您是一個真正的T型人才了。徐舒這丫頭說的話沒心沒肺,容易讓人誤解。
沒一會,徐舒炒了四個菜,一個泡辣炒雞雜,一個酸辣藕丁,一個皮蛋魚片湯,還有一個是我愛吃的青辣炒鵝蛋。
徐舒做的菜果然好吃,炒出了湘菜的味道,讓我對她刮目相看,現在能炒這樣的菜的女孩子真是打著燈籠也找不著了。吃飯時,我一口氣吃了一大碗。徐舒看見我吃得這麼快,說,您吃慢一點點噢,細細品嚐我的手藝嘛。我說,挺好吃的,像我媽做的菜。徐舒說,我可是學了半年,才學會的噢。我聽了向她微笑道,謝謝你。徐舒嗬嗬笑道,我出一道題,考考您可以嗎?我點點頭。她說,如果您在野外迷了路,你知道樹葉稠的一麵是哪一方?樹葉稀的一方是哪一方?她的這個問題,我確實把握不準,以前知道,現在沒有印象了。我應道,這個問題我答不上呢。徐舒說,你沒有輔導您的女兒吧?我說,沒有,很少管呢。徐舒嘻嘻笑道,怪不得嘛,小學二年級的課文有的,樹葉稠的一麵是南方,稀的是北方,嘻嘻,您還T型人才呢!我嗬嗬笑道,看樣子我還得從小學課文學起哈!
晚上入睡時,想起沈增雨的受賄和徐舒的考題,兩者有一點關聯:要是你在野外迷了路,你知道辨別樹的方向嗎?如果你知道了方向,才會迷途知返。但我相信沈增雨做不到,他現在無法左右自己的方向。
十 稱兄道弟
徐舒離開玉城那天是11月20日。那幾天都下著雨。19日晚上,她作為我的專職服務員,在服務期間給我最後一次燒了幾道湖南菜,表示向我告別,告別玉城的市長樓,將步入軍營。我希望她從軍,接受咱們軍隊這所大熔爐的教育。此外,有我個人的小九九,她曾經與我有過親密接觸,那件醜聞一旦傳出去,將成為我仕途的一道障礙,所以我不希望她在玉城下層社會混,我希望她成為名媛,或者嫁入豪門,為我永遠保守秘密。
有時候,男人都是生活在這種的虛偽的世界裏。很多時候,頗像政治家葉利欽所說的,“感覺自己周圍是死一般的寂寞與空虛”,這是葉利欽與戈爾巴喬夫公開決裂後,被免去官職,在失意的日子裏所說的話。引用到中國現代官場,也有雷同之處。我不知道其他市長、省長有沒有我的感喟,然而很多做官的人都有同感,沒有霸占到別人的妻子或錢財,非常寂寞與空虛,霸占到別人的妻子或錢財,又非常恐懼,弄得虛火上身。為官的男人與女人一樣,既想偷人,又想立貞潔牌坊。為的是撈更多的俸祿,住更好的官邸,坐更高的官位,主宰更多的官吏。
徐舒做了一桌豐盛的晚宴,吃飯時,她拿出我酒櫃的茅台酒,要和我對壘。我前些天做了健康檢查,心肺腎等器官都正常,惟有脂肪肝,而且較為嚴重,醫生建議我不要喝酒少吃油膩的,還給我開了一千多元的“肝可清”膠囊,說是臨床用藥,藥店沒有銷售,效果非常好。他媽的搞得我上桌不敢敞懷痛飲。
我望見她往酒杯倒酒,我說,徐舒,我有脂肪肝呢,決定不喝酒。徐舒端起酒杯說,那為我們最後的晚餐破例一回噢?她說的話有點煽動性,我不得不舉起酒杯,仰頭喝下。徐舒舉起酒杯微笑道,您是我的偶像噢,我幹了這杯。我看見她的眼裏充滿微笑,有點像金春萌的眸子。我怕我酒後做出什麼衝動的事來,我說,酒我已喝了,謝謝你的厚意,我們吃飯吧?徐舒說,不行,三杯為敬,對嗎?我說,不,我今天已經破例了。徐舒說,我不同意。我應道,要知道你是我的仆人,你得聽主子的話。徐舒說,要知道您是我的公仆,您要聽人民的話!我說,這是我的原則,不能改變。徐舒說,那我給您跳一個舞吧?我說,這個可以的。徐舒走進房子,換了一套短裙,如同跳拉丁舞的裙子,展現出她完美的身子,她修長而白晰的大腿充滿動感。
給您跳一曲“掌上舞”噢,這是我以前在學校跳的。徐舒說。古代由數名女子執盤,主舞者立於盤上,表演各種藝術造型,相傳漢成帝時,趙飛燕最善此舞!她說完,開始扭動蛇一樣柔軟的身子,與其說是跳舞,不如說是展示她的身體各個部位的美。她伸手、抬腿、彎腰、扭臀,眼睛始終注視著我,這是自信的表現。我倒了一杯酒,一飲而盡,心想,他媽的今晚又犯規了!我的身體湧出一股熱流。我仿佛看見她一步步向我靠近,在向我賣弄風騷。我站起來,鄭重地說,徐舒,時間不早了,你趕快回家吧!
徐舒停住她的舞步,噢了一聲,動情地說,豐市長,您是我見到最好的一位坐懷不亂的領導。我沒有理會她,我在心裏隻希望她快點離開我,我怕我饑餓的身體抗拒不了住她迷人的身段。徐舒回房換好衣服,說要等我吃完飯收拾碗筷,讓我毫不留情地趕走了。我發現今晚喝酒有點不對勁,也許受了美女的誘惑,周身發熱,男人的本性暴露出來了。待徐舒離開,我馬上打電話給薑若雅,叫她來市長樓救駕。薑若雅哼了一聲說,周末不陪原配夫人了?想起我這個偏房啊?我說,工作需要,知道嗎?
薑若雅進來的時候,我已經用冷水洗完澡,但周身還在發熱。我將她扛起來,從客廳扛進臥室,像晚歸的獵人,抓獲了一頭野獸,想立即剝了它的皮,吃了它的肉!她被我丟到床上,有一些不悅,翹起了尖下巴:你今天怎麼了?吃錯藥了?像一個瘋子。我將她壓在身下,微笑地問,你感覺到了什麼?薑若雅輕聲應道,你的硬邦邦的肌肉。我說,錯了,是帝王的強悍。我的話讓薑若雅轉怒為笑,她伸手抱住我的脖子說,我想你。我親了親她的唇,動作嫻熟地解開她的牛仔褲,她露出嫵媚的神態。
我們倆人在床上的博弈持續了一個多小時,讓薑若雅得到極大滿足。躺在床上,她興奮地對我說,天哪,好像讓我從西沙群島回到大陸,掀起一浪一浪的高潮哈!幾天沒有睡覺,你怎麼這樣厲害呢?對於她說的話,我自己無法解釋,以前的私生活最多一個小時,那是我用盡了招數,把女人當作雞一樣折騰,才可以堅持到底。我對她說,也許是我的心情好。她問,有什麼喜事呢?我笑而不答。她說,你別說要調回省裏,丟下我一人哈。我說,不會,至少要在玉城混個正市長才行吧。薑若雅問,那你怎麼安置我呢?我說,我今天表個態,你是我的人,我一定想法提拔你坐上正縣級寶座,以後再看你自己的造化了。薑若雅來了興致,她摟住我的身子說,別讓我竹籃打水一場空哈。我反問道,那你認為我是潛力股、績優股或者是垃圾股呢?她笑道,我的男人當然是績優股。我笑道,既然是績優股,那一定沒問題。
這時,我的夫人打來電話,我從床頭櫃拿起手機,叫薑若雅不要說話,打開手機,傳來她軟軟的上海腔,老公,你在幹嘛?我說,剛回到宿營呢。夫人說,是不是又喝了酒的呀?我說,聽老婆的話,多吃菜不喝酒。夫人說,我現在想來玉城陪你(口+來)。我應道,開什麼玩笑,現在幾點了?夫人說,我才不管(口+來),我不叫廳裏的車送我,自己打的過來。我說,老婆,夜晚高速路上行車不安全。夫人問,老公,你是不是身邊有女人的呀?我說,什麼話,你不相信老公嗎?夫人說,我相信你的呀,但是我老公可是搶手貨(口+來)。我老婆說這話,讓薑若雅聽到了,她在我的臉上重重地親了一口,表示抗議。她親嘴的聲音讓夫人聽見了,她問,剛才是什麼響聲?我略一沉思,說,嘿嘿,放屁的聲音。我說這話,氣得薑若雅瞪圓了眼睛。
待我關了手機,見薑若雅滿臉不悅,便去哄她,第一夫人的電話要慎之又慎,別看她現在隻是副處長,江省長都非常喜歡她。薑若雅說,那你叫你的第一夫人做省長的情人了,幫你早日當上市長。我訓斥道,你說得太離譜了,這是長輩對晚輩的那種喜歡。薑若雅說,那有什麼,如果是我,隻要你能當上市長,我願意用身體犧牲一次。她的話,讓我非常詫異,我注視她光潔的肌膚,發現她雪白的皮膚十分細嫩,一條條細細的靜脈管像蚯蚓一樣隱隱約約可以看見。我把她擁進懷裏,輕聲對她說,你幫我把我管的科教文衛打理好,讓玉城老百姓說一個“好”字,就可以了,那樣我就可以向前跨一大步了。薑若雅不明白我跨一大步的含義,她說,我是在努力幫你,我覺得這幾個月的整頓,相當以前幾年的工作量。當然跨了一大步!我發現她很可愛。我吻了吻她的唇,從床頭櫃裏找出那隻忘了送給她的蝴蝶,將它掛在她的脖子上,她露出欣喜的神態,她說,親愛的,你真好。我把她摟進懷裏,想起了沈增雨,這家夥現在幹嘛呢?也在搞女人嗎?
我決定請沈增雨吃一次飯。
星期天的下午,我處理完公務,給沈增雨的副秘書長打電話,詢問沈增雨什麼時候返回玉城,副秘書長說,豐市長,我讓沈市長管的單位都磨死了,下一屆如果我還當副秘書長的話,我要求不管沈市長這條線,這條線擔子太重了。我笑道,哪條線擔子都重,你看分管我這條戰線的叢強,每天忙得暈頭轉向。副秘書長說,那他與我不一樣,他可以拍板,我一點點權利都沒有,什麼事都得沈市長同意,有時候他叫我去做,做完後,又推翻我的決定,讓我在下麵的單位麵前沒有麵子呢。我解釋道,我們在省委工作的時候,省領導也是這樣磨礪我們,那是為了讓我們積累更多的工作經驗。副秘書長歎息道,我不是發牢騷,是個男人都會這麼認為的,豐市長,我把您當作開明的領導,我才向您講出心裏話。我說,你的話我可以理解,好好工作吧。我說完,臉上露出由衷的微笑。
星期天下午,我在玉城飯店訂了酒席,宴請沈增雨。下午5點半,我來到酒店房間,沒有一會,沈增雨竟然帶著金春萌和一位美女走進房間,她看見我,禮節性地與我握手後,對我說,這是我的新助手,我準備開一家旅行社,以後多關照吧。我說,預祝你生意興隆。金春萌說,沒想到我今天來吧——?我說,玉城隻有這麼大,城區就隻有一百萬人口,抬頭不見低頭見。
四人入座後,沈增雨風光滿臉,他對我笑道,豐市長,今天我帶來的選美亞軍,你滿意嗎?我說,春萌是我的最喜歡的朋友,當然滿意啊!沈增雨用武漢腔說,她未當上亞軍,我便是她的粉絲,她當上亞軍後,我才知道,她的偶像原來是你呀,兄弟,我信了你的邪!我嘿嘿笑道,增雨兄,你莫空穴來風吧?沈增雨說,我麼不曉得呢?你自己問她呀。我轉過臉,問金春萌,春萌,你實話實說,在我和增雨市長當中,你喜歡誰?金春萌問,沒有其它選擇題?我點點頭。她說,那我選擇你,嗬嗬。沈增雨聽了一拍桌子,兄弟,讓我說對了吧?我對金春萌說,你可要知道,你供職房地產,那是增雨市長的麵子呀!金春萌說,我把沈市長當作大哥,與你不一樣。沈增雨嘿嘿地笑道,兄弟,你有這樣的紅粉,也知足了吧?我笑道,嗯,既然這樣,爭取把春萌娶回家吧。我說這番話,幾個人大笑起來。可是金春萌翹起了尖下巴。像是生氣,實則非常得意。
酒喝到一半,我發現沈增雨依然充滿自信充滿傲氣。我便對金春萌說,春萌,你開一家旅行社非常好,我給你送一句忠告,人不可無傲骨,但不可有傲氣。金春萌點點頭說,市長說的對!我望一眼沈增雨說,你要多學習增雨兄,他從我們老爺子那裏學了不少為人的道理。金春萌沒有聽懂我的話,一個勁的哦哦點頭。我繼續借題發揮道,旅行社是家小企業,你要懂得經營,千萬別決策之前拍腦袋,決策過程拍胸脯,決策之後拍屁股。金春萌說,你什麼意思?沈增雨接過話道,如果你想出了事拍屁股走人,你最好辦理加拿大移民。金春萌反問道,大哥,你是不是去加拿大考察過了?我聽了哈哈大笑。氣得她又撅起了嘴。我端起酒杯,喝了一口紅酒,說,金經理,你不要生氣,我為你好。她瞟一眼我,故意哼了一聲。我說,在使用人上,要記住古人的話,“用人之道,切忌刻薄。用人不宜刻,刻則思效者去;交友不宜濫,濫則貢諛者來”。金春萌說,大哥,你到底什麼意思?我解釋說,用人太刻薄,想為你效力者都會離去;太濫,那些善於逢迎諛媚的人都會接近你。金春萌說,我暈,我的旅行社還沒開張,讓你說出這麼多不吉利的話!
我和沈增雨聽了同時哈哈大笑起來。我說,你看我的增雨大哥,從不相信迷信,所以我自信我們倆並肩戰鬥,戰無不勝!
吃完飯,我回到市長樓,金春萌的電話立即追過來,她說,豐劍,你想對沈增雨上課,你就明說了呀,幹嘛拿我當靶使?真莫明其妙!我說,嗬嗬,說你不笨,你很笨,說你笨呢,你又很不笨。
十一 尷尬謝幕
經過我的苦心經營,我分管的科教文衛發生了巨大變化。老百姓反映最大的網吧問題,玉城在全省率先推行“綠色網吧”,未成年人隻有在晚上8點以前的非上課時段進入綠色網吧的少兒上網專區上網,網吧才能接納,如果發現一次違規,關閉整頓一個月,檢查發現兩次,永久關閉。教育收費問題,農村義務教育實行不收費,城區實現一費製,向社會公示。在秋季整頓學校亂收費活動中,我先後免掉6位正副校長的職務,社會反響較大,《南方周末》用《六位校長尷尬謝幕》為題,拿出一個半版的篇幅進行剖析報道。
一天中午,冬日的陽光照在我的玉城,顯得溫暖無比。我吃完中飯,坐在辦公室窗台邊吞服“肝可清”膠囊,忽然聽見有人敲門,我打開門,發現薑若雅帶著一位中年男子站在門外,薑若雅對中年男人介紹說,他就是豐市長。中年男子馬上走向前,用力握住我的手說,豐市長您好哇!我聞到了他身上有一股異味,似乎很久沒有洗澡,我以為他是一位上訪戶。我心想,薑若雅怎麼搞的?中午也把人往辦公室帶?嘴裏問,你有什麼事?這位中年男人說,我不是來麻煩您的!聽口音,他是湖南人。我應道,你說吧。中年男人抓了抓頭上短發,說,我是從湖南益陽來玉城賣竹器的。我問,是不是家裏遇上什麼困難了?中年男人說,是的。我說,你有什麼事,向這位薑科長反映,她會給你辦好的。我盡量說著標準的普通話,不想讓他辨別出我這位湖南老鄉。中年男人說,我今日是專門來感謝您的!我聞言一怔,連忙問,感謝我什麼?中年男人說,您不記得了嗎?我叫黃猛,我以前給您寫過信,說麗那網吧的事!我想起來了,原來他就是黃猛!我說,你不是說你是屠夫嗎?黃猛應道,要是我是屠夫,我會斬了文化局長,幸好我沒有屠刀!我說,你反映的事情屬實,讓我發現了問題,我代表政府謝謝你,如果沒有其它的事,你請回吧?黃猛從破舊的羽絨服裏扯出一塊紅綢子,用力抖開,我看見綢子中央寫著“人民的好市長”幾個大字——黃猛是來送錦旗的。
謝謝你。我一邊說,一邊接下他送的錦旗。回到室內,我毫不猶豫地將它扔進了垃圾桶。我望見露出一角的紅綢布,心想,一塊多好的綢子,可惜用錯了地方。
但我從這件事上可以發現,老百姓擁戴我的執政為民,讚同我的行為。以作為求地位,我看見了一片曙光。
元月10日,玉城黨代會如期舉行。會前,省委常委、組織部長李凡給我打電話,征求玉城新常委候選人的意見,我說,李部長,我沒有意見,我一切服從組織分配,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李凡嗬嗬笑道,那你個人有什麼想法?我說,我非常期待能選為市委常委。李凡說,如果你高票當選常委,我力薦你任市委副書記。李凡的意思我很明白,現在機構改革,市委副書記隻有一個,位置非常重要。我說,那您得幫我在玉城說一些話,做一些工作,我永遠是您的學生。李凡爽快地說,好,組織上有這個想法,你好好努力了!
果然,在常委的選舉中,我高票當選。元月13日,又選我為市委副書記。一下躍到市委第三把交椅上,一年之內,實現了大步跨越。
與我一起當選新常委的,還有玉城管轄的一個縣級市的市委書記。沈增雨沒有變動,有官道消息稱,他將調到周邊一個地級市裏任常務副市長。但是我想,他想高升,暫時不可能,等可能的時候,廉頗老矣。如果老爺子不想保他,他副市長一天都當不了。
黨代會結束後,沈增雨請我吃飯,那天隻有我們倆人,舉杯後,沈增雨拿出武漢人的野蠻勁,今天我們兄弟聚會,不一醉方休,那是鬼孫子!我的脂肪肝現在雖然康複了,但我對喝酒非常保守,不是萬不得已,我決不會敞懷痛飲。何況沈增雨這位窮途末路的政客,我犯不著為他透支我的健康。我口裏說好,可是心裏想著怎麼樣的擺脫他。
沈增雨沒有計較我喝多少,很多杯酒都是他一人舉杯一幹而盡。半個多小時,他便喝了大約八兩白酒。這時,他還沒有醉,他給自己倒滿酒,對我說,江省長對我說,玉城有人在舉報調查我!我聞言一驚,然後不動聲色地問,怎麼可能呢?沈增雨說,我想一定是他媽的公安局長!我說,不會吧?沈增雨說,怎麼不會?他媽的當了市委常委、政法委書記、公安局長這麼多年,想與我搶功!我明白沈增雨的意思,他在政府分管政法工作,與直接帶公安的常委有一些摩擦,做出工作亮點,都想攬到自己的身上,出現問題,相互踢皮球。我故意試探地問,那你想辦法讓省長透點風給你啊。沈增雨應道,省長怎麼會說呢,但我不笨,從他的言語裏,能分析出是那個狗雞巴!我勸道,不要胡思亂想。他一陣長籲短歎,用武漢話大聲地罵了一句說,也許我要兵敗玉城!!
對於沈增雨的話,我半信半疑。江省長應該不會對他講的,如果他講了,那他是耍了手腕,不會對我有影響。我勸道,這些空穴來風的事莫管它,來,增雨兄,我們喝酒!說著,我舉杯沾了一點酒,沈增雨卻咕咚地幹了酒杯。
灌了幾杯酒,沈增雨說,我對不起你,豐劍兄弟!我說,你沒有對不起我。沈增雨用武漢腔說,你不曉得嗎?我做一件蠻不光彩的事!我問,是什麼事?沈增雨說,我說了你不要生氣。我答道,肯定不會。沈增雨擺著手說,那個藝校美女徐舒是我安排到你身邊的。我聞言大驚,一雙筷子從右手掉到了桌子上。我注視著沈增雨,發現他有幾天未刮胡子,下巴有一圈黑黑的短髭,這幾天他心情肯定不好。我嘴裏問,你說什麼呢?沈增雨一字一頓地說,是我將徐舒送到你的身邊,想讓她引誘你!我有些失態問,增雨市長,我把你當作兄長,你居然想害我?沈增雨目光遊離,說話吐字不清:我……沒有……害你,最後……沒有……成功……連那丫頭……都護著……你,第一次……我讓那雪……給你……的……酒裏……下了藥,誰知……那丫頭……不敢……留在……你的房裏。第二次……她離開……玉城的……前一晚,她……給你下了……藥,竟然……讓你……趕……出……了……門……
他的話讓我驚詫不已。
過了幾天,沈增雨被省紀委雙規。玉城忽然迎來入冬最大的一場暴風雪,大片大片的雪花迅速冰封了我尷尬的故事。我要感謝薑若雅和張映,一個給我無限的愛的慰藉,一個為我仕途掃清障礙。我走馬上任一個多月後,在我的建議下,市委組織部提拔薑若雅為市委新農村建設辦公室牽頭副主任;市委政法委將張映調進綜治辦任職。這時候,金春萌的萌芽旅行社正式掛牌成立,她沒有偏離我的意願,我希望她做大做強,畢竟商機對她來說相當好——春天已悄悄來臨。窗外桔黃色的迎春花開始依次開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