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心,仍舊在流血,因為,他的疼痛,永遠會轉移到她的身上來。
“你再說一遍。”淩墨侵身走近一步,他的眼睛異常的灰暗,透露著危險的光芒,他不要失去她,如果連她都失去了,那麼他縱使得到全天下又能怎麼樣?
他握緊她的雙肩,狠狠地握緊,似乎急切地證明她的存在。
“不要再對我這樣說話,好不好?”
融宛惜詫異地抬頭看著他。
淩墨一把擁住她,緊緊地將她擁在懷中,他的脊梁微微彎曲,從來都是這樣,他的脊梁隻會因為她而彎曲。
“你明明知道,這樣對我,就好像是一種極刑,不要這麼殘忍。”
融宛惜的身體僵硬,變得更加麻木,大腦空白,唯一回蕩的就是,他疼痛的語言。
“不要呆在夙夜身邊,好嗎?”淩墨的語言似乎在懇求,充滿著卑微的請求,心在一點點地融化,血慢慢溢出來,如果,連這樣都無濟於事,那麼,他就,一無所有。
融宛惜變得好累好累,她的頭變得沉重,似乎沉了下去,就像一個溺水的人,急急地需要氧氣。
天空中兩隻黑色的燕子飛過,奏出春天的樂曲。
湖水微微起皺。
一片漣漪,閃閃地發亮。
“我知道,昨天,你們在一起了,是嗎?”淩墨的眼睛似乎在悲哀地詢問。
融宛惜的嘴唇煞白,她麻木地點頭。
淩墨的眼睛瞬間黯淡下去。
吼叫一般的聲音穿越了雲層,淩墨的眼睛裏的痛苦那樣的明顯,似乎銷蝕了融宛惜的骨骼:“你知道你昨天那麼做,是一個怎樣的錯誤嗎?”
“我們沒有……”融宛惜想解釋。
淩墨閃過一絲淡淡的亮光,他緊張地問:“你說什麼?”聲音像是對一隻小羊羔的誘惑。
“我們沒有,什麼都沒有……”融宛惜看著他,他的疼痛炸透了她的心髒,狠狠地疼,似乎還在劇烈地搖晃。
“我知道了。”淩墨的眼睛變得柔下來,他因為這句話慢慢平靜了下來:“但是,你們不能在一起。”
是的,不能,因為,他害怕。
“融,你聽著,隻要再等半年,隻要半年,我們就可以光明正大在一起了,隻要再等半年,好嗎?”淩墨柔柔地說,似乎已經沒有力氣了。
他,害怕,這種害怕太強烈,以至於讓他無法忽視。
隻要半年,他們就可以永遠的在一起了。
隻要半年……
“不……不……”融宛惜搖頭,突然,她一把推開淩墨:“不,不——”
“你,你說什麼?”淩墨慌張地看著她。
她經常對他說‘不’可是為什麼,這一次讓他這麼害怕,就好像一切都結束了一樣,就好像一切都不存在了一樣。
“不,不,不可以……”融宛惜的淚水灑落。
“為什麼——”淩墨的聲音沙啞,充滿絕望。
她不要他了嗎?
她放棄他了嗎?
“對不起,淩墨……”融宛惜的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現在的淩墨隻是一道剪影,慢慢就消失不見,輪廓沒有了,心裏空蕩蕩的,融宛惜說:“對不起,淩墨,我,我不能離開他。”
“什麼?”
“我不能離開他。”融宛惜的心髒猛地抽痛:“我的誓言。”
陽光柔柔地灑下來。
把融宛惜框進一個小小的光圈裏。
一片純樸的白玉在融宛惜的身上反射著清冷的光。
“我不信。”淩墨的眼睛變寒,心在胸腔裏狠狠地顫抖,蒼白的嘴唇上沒有一絲血色,微微有些發冷。
如果,連她都離開了,那麼他活著,是不是,沒有任何的意義?
他知道,她現在隻是在生他的氣,那不是真話,他用這樣冠冕堂皇的理由來說服自己,但是,他的心疼痛那麼狂烈,一切就已經一發不可收拾。
“我不能離開他。”融宛惜重複了一遍,聲音更加的響亮。
“不,不……”淩墨的身體挺的筆直,是假的,是假的,“我不信。”淩墨的聲音似乎帶有血絲,他再次問:“不是真的對不對,告訴我……”
夙夜慢慢地從一道陰影中走出來,陽光下的他異常的金碧輝煌,他寵溺地微笑,然後輕輕地摟住融宛惜,融宛惜的肩膀一顫一顫的,但是,慢慢的,似乎平穩了下來。
“喬伊,你去給王後準備一杯熱茶。”夙夜摟緊她,她似乎已經累壞了。
也難怪,說出這樣的話,對淩墨,實屬不易。
“是。”喬伊點頭,離開,她忍住自己的淚水,沒有看見淩墨的眼睛,他的眼睛裏,怎麼可能容得下她呢?
雲散的午後。
一切都淡的像湖中的水。
深深淺淺的暈痕,一波勝過一波。
夙夜摟著融宛惜,說:“走吧,我們回房吧。”
融宛惜在夙夜的拉扯下向房間走去。
“站住。”傳來淩墨的怒喝聲,最後一點光亮夾雜著無數的黑暗深深地湧進融宛惜的身體裏,翻湧著巨浪般地痛苦卻呻吟不出來:“你,你真的要和他一起走嗎?”
聲音裏充滿絕望的悲痛,還有僅剩的一點點希冀。
不要,不要……
不要走,他的心脆弱的呼喊,她能聽見的,不是嗎?這麼卑微地呼喊,她會在乎嗎?
夙夜稍稍愣了一下,還是摟著融宛惜往回走,他緊緊地摟著她,害怕她會在這一刻回頭,回到淩墨的身邊去,他眼神中的鎮定擋住了心裏的恐慌。
“真的要走嗎?和他一起走,隻留下我一個人?”淩墨的聲音響起,這一刻,他的聲音已經虛無縹緲,一種溫熱的血腥味吞噬著他的身體,慢慢地上升,幾乎迷蓋住了他的整個胸腔。
融宛惜的腳步機械,她不知道她此刻應該做什麼,她能夠感覺到背後他乞求而期待的目光,火辣辣地灼燒著她的背部,她不敢回頭,她害怕看見他受傷的眼睛,那樣她會心軟,但是,她真的可以不回頭嗎?
夙夜看見了她瞳孔中的猶豫,他的害怕也加深了一層,不要回頭,跟我走,夙夜加快了腳步。
真的要離開了吧,淩墨悲哀地看著她的背影,她似乎都沒有回頭看他一眼,他的心冷冷地被冰封起來,似乎一切都碎了,一切華美而虛實的外殼都在這一刻碎掉了,一切,都隻是他的夢而已,縱使,他成為了王,她也不會成為他的王後,對嗎?血腥味兒越來越濃重,淩墨的身體一陣眩暈。
真實的疼痛和心裏的沉痛慢慢地融合在一起,他看著她,綿長的頭發美麗地伏貼著身體,一根一根地被風分開,沒有絲毫粘在一起,就像,他們彼此的心。
苦澀的味道混著濃濃的血腥味在胸膛裏翻滾,熱氣慢慢上升,淩墨的眼前一陣模糊。
瞬間,天昏地暗。
所有的物體都在搖晃,亂七八糟的聲響,整個世界,開始慢慢淪陷在無窮的黑暗中。
突然?
“啊……”脆弱的呻吟聲,一口鮮血從淩墨的口中吐出,他虛弱地蹲在地上,身體中的一切都被掏空了,其實,真的很可悲,因為,他本來除了她,就什麼都沒有。
可是,夙夜本來就擁有很多,但是夙夜依舊搶走了她,毫不客氣。
上蒼根本就不是公平的,所以,蒼天,不要怪我的背叛,這是你逼的——
融宛惜的心猛然地一顫,那種絕望的氣息已經延伸到她的身體裏,刺痛她的每一根血管,刺痛她身上每一處有感覺的地方,好痛好痛。
夙夜抓緊她。
可是
融宛惜轉過身去,她看著淩墨,他已經麵色蒼白,身體蹲在地上,眼神悲哀地望著她,就像一隻可憐的獅子在等待著拯救他傷口的人。
融宛惜顫抖,渾身都在顫抖,夙夜清楚地感覺到她的顫抖,於是,他放開了她,融宛惜似乎是跌跌撞撞地跑過去,心亂了節奏,腳步也亂了,跑到他的身邊。
淩墨睜大虛弱的眼睛,他的麵前一片模糊,是她嗎?她向他跑過來了嗎?
茶花的氣息穩穩地飄進來。
淩墨安心地笑了。
他就知道的,她還是,舍不得,放棄他。
純淨的藍寶石金光閃閃,刺痛了眼睛。
陽光潔淨而溫柔。
“是你嗎?你來了嗎?”淩墨盡管看見了她,那麼近的她,可是他還是不確定地問,就好像,他真的怕隻是一場夢而已,醒了,她就在夙夜的身邊,連看都不會看他一眼。
“你怎麼了?淩墨?”融宛惜扶起他的身體,絕望的窒息,她拉過他的脈搏,然後手輕輕地搭了上去。
脈搏的跳動聲很脆弱。
一下,一下。
似乎都費了很大的力氣。
“淩墨,你是急怒攻心所至,你要注意調節自己的心情,不要再這樣了。”雖然融宛惜知道,她說這些是於事無補的,但是她必須說,那一口鮮血,到底在他的胸腔裏埋了有多久,埋了有多深她不知道。
她對他的傷害似乎從一開始,就是上天注定的。
或許,她是他的一個債,一個必須由今生來償還的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