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
紅燭悄悄地流淚,一如當初那個新婚的晚上。
融宛惜看著紅燭,有些惆悵,她坐在白色的床上,若有所思。
“你在想什麼?”夙夜看著她然後坐在了她的身邊。
“我……”融宛惜或許什麼都在想,也或許根本什麼都沒有想,此刻的她,思想混沌,什麼都說不出來,最後,她搖搖頭說:“沒事,你的紗布換了嗎?”
夙夜的眼睛呈滿了笑意:“你在關心我嗎?”
融宛惜閃閃眼睛,不予理睬。
“我已經換過了,謝謝你這個神醫在我身邊。”
融宛惜看著這張白色的大床,問:“時間不早了,你要在這兒睡嗎?”
“哦?”夙夜的眼睛閃亮。
“隻有偏房而已。”融宛惜淡淡地補充。
“你害怕?”夙夜的眼睛中充滿了娛悅的笑意:“是不是?”
“不是。”融宛惜的眼睛如今晚的月光一樣明亮。
天上有幾顆稀疏的星星,一閃一閃的,發著清澀的光。
“我們不是同床共枕過一次嗎?”夙夜靠近融宛惜白皙的幾乎透明的臉頰。
“那又如何?”
“而且……”夙夜涼涼地補充:“而且,那個時候,你還被我點了穴道。”
“你要說什麼?”融宛惜看著他,心底的慌張越來越多,雖然,已經是夫妻,但是,她還是無法做到,更何況,她又再次與淩墨重逢……
“那個時候什麼也沒發生不是嗎?如果你不放心,你可以點我的穴道。”夙夜繼續說。
沒有關係,時間還有很多,他可以一直等下去,隻要那個人給他等待她的機會,可是,誰都知道,淩墨不會的,他的心底慢慢地被一種悲哀占據,如果可以,如果可以的話……
他不會輸給淩墨的。
“你不是會解穴嗎?”融宛惜沒有看他,她打開了窗戶,涼涼的風吹進來,似乎身體封閉已久的每一個細胞都活過來了,她用心感受著夜風,似乎能吹走她心中最深的慌張。
“我保證不解。”
“~~~”融宛惜笑了,笑出了聲音,他剛剛的樣子像一個不懂事的孩子,除了那種威嚴的氣息外。
“笑什麼?”夙夜疑惑。
“沒,睡覺吧。”融宛惜展開白色的被子,“你睡左邊。”
一切都要慢慢適應的吧,既然心已經接受了,那麼,其餘的一切也都要接受吧,畢竟,這是她一生將要生活的地方,而眼前這個不可一世的男人,是她的丈夫。
“好。”夙夜輕輕地勾起唇角。
他知道自己變了很多。他也知道,一切都是因為她。但是,她如果可以幸福,而且,如果他能夠給她幸福,那麼,為了愛人而改變又有什麼關係呢?君王又如何,在那麼孤獨的位子上,他也是渴望被愛的吧。
燭火很微弱。
似乎要被風吹滅。
融宛惜靜靜地睡著了,呼吸均勻,他知道,她最近累壞了。
他輕輕地坐起身,看著她美麗的樣子,月光下,她越發地靦腆,像一個安靜的小白貓,讓人忍不住地愛戀,夙夜的手輕輕地撫摸融宛惜的頭發,然後是臉頰,很細很滑的觸感,他微微地笑了,此生擁有她,他已經無憾。
聖翎殿。
通天的神柱,點綴著鑽石,陽光下格外的燦爛。
大殿裏一片安靜。
突然?
習育‘撲通’一聲跪了下來,臉色慘白:“王,王,請你明察啊。”
夙夜坐在正上方,麵容冰冷,他開口說:“則鄖,你再說一遍。”
則鄖麵無表情:“已經經過多方麵確認,此次刺殺由舒倩兒和習憐薔主使。”
“我,我,不信,證據呢?”舒林憤怒地說,雖然他手握重兵,但是,他的女兒沒有兵馬,而且那麼弱不禁風,怎麼殺人?
“有很多人證而且物證也有。”說著,則鄖走上前,拿出手中的一把劍,黑色的長劍,上麵刻著‘舒府’的字樣。
“老將軍,你看清楚了嗎?還有什麼要辨別的嗎?”則鄖問。
舒林的臉一陣黑一陣白,他搖頭:“我不相信,我的女兒不會這樣的。”
“至於這點……”夙夜懶懶地開口,眼睛裏有些渙散,他幽幽地說:“關於這點,你可以去問你的女兒了。”
“王——”舒林的話被打斷。
“罪臣還不跪下?”則鄖大怒。
舒林趕緊跪下說:“恐怕,恐怕這其中有誤會。”
“沒有你的兵符又怎麼會有那些黑衣人呢?沒有誤會了。”夙夜的臉猛然地一冷說:“把兩個人犯帶下去,連帶九族,打入天牢,秋後處斬。”
“是。”幾個身穿盔甲的人把兩位朝廷重臣拉了下去。
“王,我是冤枉的,我的兵符不知道哪兒去了?”
“王,我們家的憐兒不會這樣的,請您明察啊……”
終於,兩個人被拖到外殿,聲音慢慢消失不見。
淩墨一臉冷然,他知道,即使夙夜知道有他的參與,夙夜也不能怎麼樣,如果,他不想爆發戰爭的話。
“收回舒林的兵權,轉移給三皇子洛辰。”夙夜木然地說。
洛辰有些驚慌,“哥哥。”他從來不喜歡這些東西,他唯一的願望就是平靜地生活。
“我意已決。”夙夜沒有給他托辭的機會。
淩墨看著坐在龍椅上的夙夜,他緊緊地眯起雙眼,怎麼,這麼快就要招兵買馬嗎?可惜,在他的眼裏,這些不過是廢物。
薔薇閣。
習憐薔正在賞花。
她輕輕地摘下一朵放在自己的頭發上,然後美美地照鏡子,突然,她的眼睛一閃,狠狠地捏碎了手中的花。
隻要是她不想見的人通通都要被毀掉。
一陣繁忙的腳步聲。
“抓住習憐薔,打入監獄。”帶頭的金盔甲大喊。
“是。”兩個人抓住驚慌的習憐薔:“你們,你們做什麼?不知道我是宮中的憐貴人嗎?”
“你馬上就是階下囚了,帶走。”金盔甲發好事令。
“住手。”習憐薔掙紮:“我要麵聖。”
“麵聖?你別做夢了,你以為想見就能見的嗎?下輩子吧。”金盔甲凶惡地說。
天空的雲輕輕地遮住太陽的光輝。
疑慮慢慢凝結成黑色。
太後趕到了這裏,紫嫣畏縮地站在她的身後。
習憐薔的眼中有了亮光,她趕緊抱住太後,兩行清淚流落,楚楚動人,“太後,太後,我是冤枉的。”
“乖孩子,沒怕,我知道。”太後撫摸著習憐薔的頭,說:“又和王後有關是不是?”
“嗯。”
“我就知道,一旦和那個女人有關,夙夜就沒有思想了。”太後看著這幫人,說:“你們都給我下去。”
“這……”其餘的人遲疑著。
“怎麼,聽不懂我的話嗎?”太後的臉色變得嚴厲。
“是,是,是。”說著,那些兵員便離開了。
“孩子,別怕,我帶你去見夙夜,我看看他能把你怎麼樣?”
“嗯。”習憐薔的淚水晶瑩透亮,她輕輕地抹去,然後微微一笑。
融宛惜,等著吧。
櫻翎宮。
荷花更加燦爛。
陽光下似乎更能看見一些細微的小水珠。
“喬伊,你最近有看見翼嗎?”融宛惜問。
“好像聽說水裔總是纏著他,要他帶她玩。”喬伊平靜地回答。
融宛惜點頭,說:“果然,每個人的命運都是不同的。”
“嗯?什麼意思?”
“就是翼和水裔啊。”融宛惜著迷地看著荷花,一片幸福的氣象:“回頭,我和夙夜說說,讓他成為水裔的侍衛吧。”
“為什麼?”喬伊驚訝。
“因為,他們已經注定了要在一起啊。”
“是嗎?”喬伊喃喃自語。
柳條隨著春風擺動。
吞噬的氣息。
霸王般的篤定在這一刻異常的清楚。
黑色的披風狂野地搖擺,融宛惜的心顫了顫,她知道,是淩墨。
淩墨慢慢地走了出來,一步一步,很穩健的步伐,但是心中卻仍在疑慮,她還會是原來的她嗎?
喬伊有些慌張,細瘦的青衫似乎搖搖欲墜。
“你,還好嗎?”淩墨的眼睛習慣性地忽視其他人,看著融宛惜問。
一瞬間地停頓,時光在腦海中慢慢衝淡了什麼,變得孤獨而淒涼。
“謝謝,很好。”融宛惜疏遠而客氣。
淩墨愣住了,目光變得柔軟而沉痛,悲傷像一條河流,冰冷而狹長,滑過心間,很疼的一道口子,他就像一隻猛獸,越是受到傷害就越是危險。
她變了嗎?
不,他永遠也不會承認,但是,為什麼此刻的心更加的空虛和不確定。
疼痛蔓延……
風柔柔地吹起來,吹亂了融宛惜的頭發,遮擋住她黑白分明的眼睛。
柳條微微地顫抖。
水中的魚兒在搶食著食物。
“二皇子,請回吧。”融宛惜沒有看他,她知道,她刺傷了他,但是,沒有想到,直到如今,她也還在因為他的痛苦而痛苦。她從來都不曾這樣恨自己的懦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