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章 (上)(3 / 3)

她隻覺那抹團影搖了搖,而後他越說越多,說得她都不想聽下去。

她點了點頭,以平靜的語氣回應:“如此很好。便讓聖元帝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他意欲圈攢起的勢力,就由他耐心對付罷。”

失了那個作假的舒妃,南榮之勢便如害群之馬,全不在聖元帝掌握之中。聖元帝好容易布下的套,卻在此時出了紕漏,千裏一簣,不是沒有可能。一座收攬的天下的密網,也是可以將自己反製之中。聰明反由聰明誤,他的棋,畢竟下不到這一步死局。

延陵易閉了眼,眼前全是模糊,便不如閉一時,靜一刻。再分不清真與假了,這一盤亂棋中,她更不知自己是落入誰的棋子。聖元帝的,尹文衍澤的,或以是他尹文尚即。榮後之死,漸漸又浮上心頭,那一夜,生平最怕最累的一夜,常以入夢。那個女人,在自己的夢裏哭了又笑,她說自己真的死得不明不白。

至死都不能明白,由何來的一盞毒酒。真的是聖元帝要殺她嗎?

殺,也許是要的,卻不會急於這一時。急躁一時,便是傾覆滿盤大勢。

聖元帝不會急著要她死,他尚需她穩定大局,鎮住南榮的舊臣,至少在他大位傳及下一位儲君前,他不能輕易動她。

於是那一夜,便格外離奇了些。先是榮後莫名喚她入尋星台,再是闖入暗宮尋到真相,最後由尹文衍澤救出,這一出戲,也是演得極真的。若問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尹文衍澤從未有那個野心做黃雀,聖元帝即是那螳螂,她苦苦思索的黃雀,便該是眼前的他,尹文尚即。

絕了榮後一命的毒酒,亦是他部署的,栽贓於他的父親並不難,因那一日,聖元帝恰恰好與她飲了杯釀。

先一步知道所有真相的尹文尚即,不過小設了圈套,助她一步步識清內幕。然後再去救她,她當然不能做毒害皇後的代罪羔羊,她要活著,才能幫他,圓他的天下夢。

他確是在意她,但也並非意味著自己不會用她。與她共擁天下,是真心,引她入局,也是事實。

以江山作誘,真相為餌,一步步,走得縝慎嚴密,無半絲漏洞可尋。他的野心,並不是空洞的欲望,他是東宮,十餘年的積累存勢,本就比任何人都有資格覬覦那個位置,更有權力去爭。

尹文尚即或以不是下棋的高手,卻是垂釣的能者。

她依然可以裝作天真,裝作不知,繼續為他所用。

她要的,絕不是他的天下,而是贏過那個人,她不能輸。

隻要能贏,她可以不擇手段,再不會介意為人做棋子,更不會在意與惡狼為舞。

“邛國的意思,又是如何?”她平和的聲音很柔,難有的柔。

“邛帝願意出援兵。”低聲隱隱做顫,似壓掩不住激動。

“這樣最好不過了。”她未有笑,心中卻極明朗。

內有南榮借勢作亂,外有精兵湧入。東宮逆反便是後院著火,聖元帝的一局好棋,走出差錯了,那一日,他實不該要她看清楚自己的走法。逼宮逆反,往往需要一個時機與契機,如今兩般俱備,又缺什麼?

前院如何亂,京城如何破,郢宮又如何逼。

後殿湧溢出誘人的胭脂香,她靜靜微笑,如何不能再多用一人呢?!長久的闔目果真養得視線格外清晰,睜開眼,她看到比往日更藍的天,更豔的陽。

雨後,蒼穹璀璨明透,一如水洗,她緩緩繞過尹文尚即,持步向後殿邁去。抬頭看著似乎盡在咫尺間的天空,好刺眼的烈日,閃著耀眼光圈,一晃又一晃,明媚的陽光,映了滿目。

刹那的昏痛,一片漆黑襲來,雙腳仍在機械的邁著,走了幾步,便跌下去。身後尹文尚即忙逼上扶緊她,架起她徐徐下沉的身子。

她聽到他的聲音,便轉過頭,想要尋到他的臉,緩緩道:“你在哪裏?”

“延陵易。”他壓低了聲音,掩不住急促的焦躁。

“你靠近一點,我看不清。不是,是看不見。”聲音便近在耳邊,卻無論如何看不到。她抱歉一笑,即是伸出五指,隨手一探,便摸索他剛毅的五官,像雕刻一般,極是分明。

“你再用力看。”他緊握住她雙肩,他便在她眼前,如此近,又如此遠。

她搖頭,拚命搖頭。

而後身子一輕,便由他抱起,她抓緊他,耳邊的風聲呼呼作響。

“我是不是瞎了。”她的聲音比風聲弱,低低地散佚在他胸前,那貼在自己耳邊的心跳聲於是更緊。

“沒有。”他叱了一聲,言音悶悶的。

她閉上眼睛,與睜著眼睛沒有區別,指甲鉗在肉裏,好在,痛感仍存。

“你知道,由玄馨殿登上尋星台要多少步……”清冷的聲音,殘涼的笑,不難過,一絲也不難過。

曾經為了與越兒無一樣,也想傷去自己的眼。與越兒同在時,她會時常用黑紗蒙眼,與他共處黑暗之中,也是此刻的安寧,留戀的熟悉。冰冷的黑暗,反而讓自己無比清醒寧靜著,感覺微妙而熟悉,似乎真與越兒貼得更近了。

如今…那個人也走了,她再不需見任何人。(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www.qidian.com,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