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陵易才醒了片刻,一揮手遣了隨侍的丫頭們散下,隻留太醫一人。靜了片刻,隔著帳簾,她也未能看清帳外人的神情眉目,隻得靜靜道:“孩子可好?”
那太醫明顯一驚,長須微顫,複又跪地:“夫人這一胎,雖是病中著床,但因安心調養月餘,亦算安穩。”
果是如此,庭前候等那一夜之後,她的身子便該由這位太醫診出來了,一月來她所用的澀苦湯汁皆為安胎固氣。由此理順了心緒,延陵易才又淡淡道:“這孩子,是三個月了?!”推算而來,便也該是除夕前的幾次行房。她自己也不過是半月前依著自己身子狀況才動了閃念,恐不是病,反是喜。
如今喜事降來,她卻未有一分喜色,越兒已去,對孩子的渴望便再無多少意念。再值朝中陰陽不定,多有生變,己身都是難保,這個孩子…莫不能並受了拖罪。
“瞞而不報,是昱瑾王的意思?”她思忖片刻,便是言出口。即是那一夜後便診出,尹文衍澤沒有理由不知。那麼瞞…便也是他的意思了。
“上月裏臣是為夫人診出了喜脈,隻滑脈時隱時現,似有不穩的跡象。再言,胎氣落穩時夫人本就是臥病在床,傷及元氣,氣虛而不足。如此之狀,隻得向王爺討要對策,王爺曾以明示,這一胎緊著夫人為要,餘的隻盡力保全則好。王爺想著夫人宮血有虧,且受病在先,恐怕過程之中保得太過辛苦會添增艱險,便允臣萬不得已下可以用方子挪掉。也是如此…並生瞞意。若要養胎,心安為要,王爺是想夫人不得存了擔心。隻望您靜心養身,餘得交由小的出力王爺過心便可。”
一席話聽得延陵易方還墜在雲裏霧裏摸不出頭腳,隻轉念道:“這一月來,我皆是用的安胎湯劑,太醫也未換方子。看來便是孩子保得不錯。”
聽聞至此,老太醫麵上才起了得意喜色,躬身回道:“夫人請放心,如今看來,底氣已固,床亦著穩。胎兒於母體暫時為安。夫人繼而調養著,便無大礙。隻是…”
見他麵上又起猶豫之色,延陵易隻覺自己的心思一並由他的話語牽扯起,忙攥緊了鴛鴦衾被道:“是又如何?可還有其他艱險?!”話一出口,但不知自己因何也做起了緊張。如此念想,尹文衍澤倒也真是替自己做足了思量,照著她的性子,早一日得知,便是早一時憂著心,日夜擔驚受怕,莫說安胎,人更是要憂心成疾。
“夫人莫急。隻是王爺先前言下,胎穩氣固後,自可以告知夫人。如今夫人自查於先,臣便將王爺的意思一並話給您。”老太醫說著吸了口冷息,恐怕是行醫數十載,第一次遇到夫妻如二人,“王爺的後話是,兒胎雖穩,但留與去但由夫人決定。夫人若不想留,他便不攔,臣…必也能尋個適當時候將孩子拿了。”
延陵易隻覺腰腹間一冷,周身更隨著僵下。尹文衍澤果真是事事都為自己思量齊全了,並連孩子的事,都拿捏得極有分寸,既不奪她的意,也步步精心備屬著。胎不穩時,他瞞著不說,暗中幫她留意養身安胎。如今胎安無事,這孩子更於自己腹中健康生長著,他便將去留權丟回了自己。要,還是不要。這主意,她倒真想他能替自己一並定奪了。不過…若要問那個人的意思,他是要做出一臉皺眉苦苦思索的模樣,再煞有介事地道好不容易保得全善,自是不舍得不要。
“趁著如今時候尚可,還請夫人示下。”
老太醫再一催,她的心忽然靜了,腕子搭在腹間,心頭僵冷忽柔如水,從什麼時候起,他想要的,便也是她想的了。既是二人第一個孩子,又怎舍得不要呢?可笑他多餘留這一問,去或留,真的對自己如此重要嗎?是有擔憂,擔憂的並非孩子的存留,而是怕自己做不來一個好母親,即便可以用自己的命相護,也會時刻憂心孩子的安危。但相較於好母親,他必是會有一個好父親。
“連月時日,我與孩子將勞您費心了。”這一言吐出,自心頭湧出一股欣喜,前所未有地美滿著。
她也是今日才發現原來自己也會幻想,這一刻她便在美滿的欣喜中幻想未來孩子的模樣,想得多了,更會想到這般美滿會有幾次,他們將來會有多少孩子。孩子是像他,還是像自己。從前這些絕不會鑽入延陵易腦袋中的癡心妄念如今卻塞滿了所有的意識。瞬間的閃念,她突然覺得自己像一個女人了,雖然還不完整,但至少有了幻想,有了期冀,更有了希望。(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www.qidian.com,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