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建義聽上去倒是很能理解晏氏的心思。
寧綰朱歎了一口氣，道：“京中這麼多名門閨秀，也沒見甄家如何打聽相看，一見麵就這麼匆匆忙忙地勾著繼母換了表記，這還不夠令人生疑麼？隻怕是那人家見我父親立功得了聖寵，所以才湊了上來。像您說的，這甄家在京中還沒有立穩腳跟，所以麼……”
她說著回頭看看林建義，眼中已經清明起來，她笑著道：“抱歉，林先生，我剛剛確實是亂了方寸，甄家麼，隻怕是在京中打了廣撒網的念頭，所以這門親一定還會有變數。這幾日便拜托林先生替我盯著甄家便是。”
林建義卻有些擔憂地看著寧綰朱，仿佛還有好些話欲言又止。寧綰朱卻鄭重地點頭，道：“先生說的我已經都明白了。尋一個身家清白，家世簡單，也沒有多少野心，我可以駕禦得了的人家嫁了，便未必不是一條出路。嫁人之後，也比在家做閨女的時候多好些自由。”說著她自己也吐了吐舌頭，這些話，本不是她一個黃花大閨女應該說的。可是她這一世對自己身邊重要的支持和追隨者卻不想藏著掖著，因此對林建義一股腦兒都說了出來。
而林建義卻點點頭，眼裏露出一些欣慰的神色，接著便告退下去，隻留寧綰朱一個人在房中。
其實真正令寧綰朱委決不下的難題，她還不曾對林建義講過。她若真是尋個身家地位不顯的，將來萬一父親像前世一樣出事，寧家有難，自己夫家若是沒有權勢，則很難施以援手。然而若真是嫁了一高門顯宦，自己想平靜度日的願望便不能實現，而且眼下父親聖眷正隆，又是站在太子這邊的。若是寧家與京中的大戶聯姻，皇上萬一見疑，覺得父親借聯姻的機會結黨，加強太子一營的勢力，反而弄巧成拙。
所以說來說去，還是不嫁的好。她若是能將手上的產業好好經營，養活自己一輩子則是綽綽有餘的。雖然人言可畏，但是她若能夠得到寧裕的同意，借了禮佛的名義，做個在家的女居士，不是一樣能將日子過得舒舒坦坦的？誰說這天下的女子，一定要依附於某個男子，才能渡過一生。她寧綰朱兩世為人，若是這點也看不透，便也太愚了。
想到這裏，寧綰朱眼前似乎看到了希望，便打疊了十二分精神，將注意力放到了自己的產業上，和對將來的打算上來。
這些日子裏，寧裕也一直在奔忙著。過年的這幾天，雖然不用上衙，可是他卻忙著各種交際，一來要聯絡翰林院的同僚與同年們，二來要認識結交與未來的上峰同僚們，除此之外，還有京中像邵揚這樣的親眷，以及不少南陽同鄉相互照應。晏氏剛剛接手中饋沒有多少時日，準備起禮尚往來沒有寧綰朱那樣周到貼心，因此寧裕少不得自己也要過問一二，因此更是忙得打跌。
這一日，寧裕很晚才回到靈境胡同，又飲了些酒，頭疼得緊，便直接回外書房歇下了。那頭晏氏隻吩咐人給書房送了醒酒湯，也未說什麼，因此寧裕根本不曉得當日晏氏與甄家的夫人已經就甄家長子與寧綰朱的親事互換了表記。
第二日寧裕醒來，卻是聽聞家中來了外客。
這外客不是別人，正是昨日與晏氏相談甚歡，並且兩下裏有意結為兒女親家，並且交換了表記的甄家夫人。
寧裕走到內院花廳門口的時候，才聽龔恒提起來的是女客，他本來打算掉頭便走，將這一攤子事兒留給晏氏處理，但是想想又覺得不對。“甄家？哪個甄家？”寧裕固然不曉得，龔恒也是一問三不知。於是，寧裕便站在花廳門口，聽了一會兒裏麵的人說話。
一聽之下，寧裕已是火冒三丈。裏麵甄夫人正向晏氏討還昨日兩家互換的表記。
“昨日的事情，是我莽撞了。回去之後，被外子好生數落了一頓。”甄夫人口中說著抱歉，但是話語之間卻聽不出一點抱歉的語氣。
晏氏卻不明白，當下追問道：“兒女的終身，不是兒戲，怎麼昨日說得好好的，今日便翻悔了呢？這……這要傳揚出去，折損的不還是我們家大小姐的名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