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晏氏問起,那甄夫人卻並不急於解釋,卻是先將昨日晏氏給她的一塊上好的翠玉鐲取了出來,放在兩人座位之間的桌上;然後方才開口,但是卻隻慢慢地將話繞著說,最後將話頭扯到了年前京中人家所傳的一些流言之上。“您想想,我們甄家在京中,畢竟人口稀少,又是求娶長子嫡妻,萬一真的如外界所傳的,你家大小姐入了我甄家的門,妨礙到了家中哪位,大小姐也難堪,我家也難做,不是嗎?”
晏氏聽這甄夫人竟然拿了流言出來做借口,心中暗恨,銀牙緊咬,可是又不能與人撕破臉,隻好陪著笑道:“甄家夫人,這外頭的流言都隻是傳言而已,並不是實情,而且畢竟事涉我家大小姐的名聲……”
“不是實情?我可是聽得真真兒的,寧家大小姐年紀小的時候,是一直住在南陽郊外的莊子上的啊!”甄夫人麵對晏氏的解釋與求懇,笑吟吟地一句話便堵了回去。
這時候花廳的門突然被人踹了開來,寧裕黑著臉出現在花廳門口。龔恒跟在他身後,一副想勸又不敢勸的樣子。
“慕雲,你昨日與這位夫人交換了什麼表記,趕緊拿出來,還給人家。”寧裕幾乎是從牙縫裏擠了這幾個字出來。晏氏見到丈夫突然出現,“啊”的一聲,連忙站起來。
甄夫人沒有想到寧裕會親自出麵,想起臨出門前,自家老爺的囑咐,趕緊賠笑著臉道:“喲,原來是寧大人啊!我其實剛剛也就是與晏姐姐隨便說說,我們都是做母親的人,有這種傳言在外頭,是誰也不願意的事情……”
“對不住,這門親,隻要我寧裕在一日,便絕對不會將綰朱嫁給你甄家,請將我這原話轉告你家甄大人。”寧裕不等對方說完,已經打斷了對方。
甄夫人聽見寧裕這麼決絕,這麼怒氣衝衝的一番話,當下冷笑道:“寧大人這話說的可不對了。寧家大小姐我是親眼見過的,就算是千好萬好,外頭有這樣的名聲,再怎麼好也折了一半去了。我們甄家,為嫡長求娶淑女,難道滿京城裏就隻有令千金一個不成?”
說著她便拿喬起身,道:“話不投機半句多,請寧夫人將我昨日與的那表記還給我,我這便回去給我們老爺——轉告——寧大人的原話去了。”
晏氏見寧裕親自發了話,又是這樣不客氣駁人麵子的耿直言語,曉得丈夫隻怕是動了真怒。她哪裏還管得上甄夫人話中滿滿的譏刺之意,當下趕緊將甄家給的表記交了給甄夫人,那卻是一柄金鑲玉的小小玉如意。
兩下裏話不投機,甄夫人將那玉如意收了,自己站了起來,道:“寧大人,寧夫人多保重,也祝你家大小姐早日覓得良婿。告辭了。”
那頭剛剛將甄夫人送走,花廳裏寧裕已經神色極為不善地盯著晏氏,道:“我確是提過綰朱和絡紫兩個已經到了說親事的年紀,叫你幫著相看相看,你就是這樣相看的?”
晏氏剛想開口為自己辯白兩句,那頭寧裕卻不容她多說,指著大門,連珠炮似的問道:“剛剛出去的那人,那個什麼江南甄家,他家中是什麼情況,他家子弟多大年紀,在哪裏讀書,有沒有功名在身,進學的評價如何……這些你都知道麼?昨日頭一次見,你……你就敢與別人換什麼表記?”
晏氏一下子語塞了,她昨日是親眼見過那甄浩言的品貌的,覺得小夥子說話待人彬彬有禮,想來也與寧綰朱甚是般配。
她囁嚅著解釋了,豈料寧裕怒氣更盛,大聲道:“他甄家的那個老子,在吏部做官的,慣會上下打點,四處結交,長袖善舞,卻最是人前一套,人後一套。這樣的人,怎麼教的出品行端正的兒子?”
晏氏登時傻了。她一介初入京城的女眷,怎麼知道外頭官場上的事情,當下真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眼角已經滲出淚來:“妾身昨日也是覺得太急了,可是那甄夫人卻說不急,隻是雙方換一下表記,又不是換庚帖。妾身也是想回來問問老爺的意思,可是昨晚老爺回來的晚,妾身覺得此事又不甚重要……”
寧裕怒道:“此事不甚重要?你說綰朱的終身不重要?”他一眼瞥見桌上甄夫人還回來的那隻翠玉鐲子,伸手抓起,“啪”地就摔在了地上。寧裕用勁甚猛,那翠玉的鐲子一下子便碎成了幾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