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十章 曾經滄海難為水(2 / 3)

得到的,隻是輕緩的搖頭。

清涼的晨風吹過樹梢,寬闊的官道上,身著一襲白衣,頭戴白色紗帽的疏影獨自前行。

天越來越亮,太陽也越升越高,透過樹枝的陽光照在疏影的粉頰上,汗水順著額頭滑下,口渴的感覺越來越強,正當疏影暗自後悔出來的時候考慮不夠周全,竟沒帶水囊的時候,一道紫色的身影驀地停在身前,擋住了她的去路。

敕風!他要做什麼?

疏影不動,隔著麵紗直勾勾地瞅著敕風。誰想到,他竟抬起手來,將掛在腰間的水囊取下,遞了過來。

疏影怔愣!他怎麼知道?可是……

“王爺該回去了!”水還是不接的好,“皇上年幼,您又在外,朝上誰掌大權,您不怕又有人乘虛而入?”

“前楚太傅雲遊多年,如今已回,朝上有他,我放心。”

放心!哼!這世間還有他能放心的人?

見敕風依舊舉著水囊,無意閃躲,疏影繞過了他,繼續緩步前行。

就在疏影邁步走出了三步後,敕風也緊隨其後,跟了上去。

疏影皺著眉走在前麵,敕風麵無表情地跟在身後,遠遠地看上去,就像是好不相識的兩個人一樣。

日出日落,時間轉眼飄過,不到半年的時光,她穿州過省看盡了人間滄桑。

貧窮的百姓為了糊口,將稚齡兒女當街叫賣;瘦小的乞兒被有錢的大爺當街打死;縣令的兒子可以強搶民女,若不是敕風一直跟在身後,就連她也難逃毒手。

獵獵風聲,刮得火堆上的火苗四處起舞,她抬眼望向遠遠的那模糊的白色身影漸漸走近。真沒想到他竟就這麼跟著她走了下來。

說不感動那是騙人的,可是又怎能忘了父兄的死呢?

手中握著前些日子蒼冥大哥托無蹤門人送來的書信,六七張的紙稿上竟是哥哥留下的隨筆,暢寫著對美麗的九裏坡的印象,或者……等到哪一天,她也去看看那九裏坡,隱居其中,過那自在的生活。

“疏影!”敕風清朗的聲音打斷了她的遐想,“前麵有個小湖,我去梳洗一下,你……小心些,別亂走。”

這半年來她沒再跟他說過話,可是無論他去哪,做什麼都會告訴自己,這樣的他一點也不像他。

她也明白,他是在愧疚。愧疚殺了爹和哥哥,可是現在的一切都晚了,人死不能複生,就算是他愧疚至死又有何用?

火堆依舊啪啦啦地作響,眼前卻忽地多出了七八名手持鋼刀的黑衣人。

“你們要做什麼?”

“若你是葉衍老賊的女兒,葉疏影,那我們就是要殺你。”

為了爹?半年了,這半年來,每每聽到有人說起爹的不是她總會心痛,不過敕風的心可能會更痛吧。

“我是葉疏影,可你們又憑什麼殺我呢?你們是官府之人?”

不過官府也早就不找她了不是嗎?

“哼,我們自然不是官府之人,我們乃是花滿樓的殺手!有人花錢買你的命。”

殺手?她竟能引得殺手來殺……也不枉來世上一遭了。

“葉疏影,要殺你的是我!”

高頭大馬的黑衣人後傳來纖細嬌柔的女聲,烈火映照著的臉是……

“心塵,竟然是你?!”

這才是真正的意外。

“沒錯,要殺你的就是我!你想知道為什麼?”

疏影垂目。要殺她無非是為了敕風,這還有什麼可問?不過她真的沒想到會是她,王府中一向和她過不去的從來不是她。

“我要殺你是因為皇上允諾我,隻要你死,我……就是悅晟王妃,就能做全米夏皇朝最有權勢的王妃!”

一向高雅清麗的麵孔變得扭曲,將晶亮的長劍架上了疏影的頸,可疏影卻無畏地直視著她。

“可惜啊……我將滿盤的劇毒糕點端給你,你卻沒吃,我以為你會在那滂沱的大雨中一命歸西……”長劍平貼著疏影的臉頰滑動,聲音忽地變得憤恨,“可你竟然又活了下來,甚至連王爺也為你拋棄了權位!現在我不能做王妃了,可是……”陰陰的笑聲自豔紅的唇角滑出,偌大的觀日坪竟陷入陰森之中,“我還要報仇!我要你們葉家人一個也不能活!因為……環城水患,我的妹妹被活活地餓死,而我之所以活下來……是因為我……吃了我妹妹的肉。就因為你那該死的爹拒不發賑!”

吃了人肉!天啊!太可怕了!

可是疏影卻不覺該是同情她還是鄙視她了,為了活下去,吃了自己的親妹妹。

她緩緩自袖袋之中掏出一個木簪,甚是憐惜地輕撫,“你恨我爹,可你有知道,為什麼爹爹不肯發放賑銀?”

“哼!老賊一心貪圖自己的富貴,把我們老百姓的命視為無物。”

“那你們可記得環城水患是如何解的嗎?”

“這是當然,濟憫齋捐資白銀數十萬兩,少主靜疏公子又遊說定州商人逐一捐資,湊得白銀近兩百萬兩,是當時朝廷要發放賑銀的三倍之多,而當時的靜疏公子為求定州百億巷的路家捐銀,在其家門連跪三日,天下百姓無不感激。”

疏影不在意貼在臉頰上的長劍,輕輕地將木簪插在發上,視線越過心塵扭曲的臉,望向遠處的模糊樹林。

“那……你可知……這靜疏二字隻是為了行走江湖而用的假名?”

她從沒想過要將父兄的所做昭告天下,可是……既然她要死了,那何防也讓眼前這個扭曲的女人明白呢。

“你可知道,那靜疏公子他正是家兄……葉靜雲?你可知那幾十萬兩的白銀正是我爹爹收受的賄賂?你可知那一年,他女兒及笄的禮物竟是這麼……個不值錢的木簪?你可知那一年丞相府中吃的是什麼?告訴你,那一整年吃的都是糠!你可知老父憂心環城水患,終日勞碌半月未曾合眼,從那之後,爹爹他再不曾入睡超過兩個時辰?你可知……你可知道為了這米夏皇朝,葉家失去了所有!”

“你說的是真的?老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