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匹載著兩個人的馬步調緩緩地走出集市,上了大路。兩人同騎,小馬哥與她保持了一定距離,幾乎不曾觸碰到她任何部位,琪雅卻覺得他離自己好近,近到心都要貼在一起跳動了。
“我聽哥哥說,在馬背上馳騁就像飛起來一樣。”琪雅忽然道,“可我們的馬為何這樣慢?”
“你想試試?”小馬哥低頭看看她垂在一側的腳,“顛簸起來可不許喊疼。”
琪雅無畏地揚起頭:“飛起來時哪還會記起疼。”
小馬哥笑道:“坐穩啦。”一揚鞭,喝了聲“駕!”那馬便飛馳起來,琪雅在馬背上搖搖晃晃,起初還慌亂地抱住了馬脖子,後來發現無論她怎樣晃動,都會被他的手臂輕輕攏住扶正,於是很快安心下來。腳腕也被他一隻腳輕輕挽住,讓它不至一次次撞到馬腹上。
她便這樣在他的兩臂圈護之中,無所顧忌地張開了雙臂,長發飛揚,好像真的飛了起來。
琪雅咯咯地笑著,似乎過去十三年都不及這一刻來得痛快開心。
黃昏時兩人到了天壽山腳下,那座山並不高,但挺拔峻秀,山中有泉有瀑,這一時節水汽蒸騰起朦朧一層薄霧,山上種滿青鬆和花樹,在夕陽金光下遠望去,恍惚聖境。
琪雅好像聽到一陣清脆的響聲,還不及反應,小馬哥已經抱起她飛身一躍,從馬背上落了下來。與此同時,那匹一路伴他們走來的栗色大馬撲通一聲倒地不起。
琪雅撲過去,摸著馬兒不停喚它,那馬卻是沒了鼻息。
“小馬哥,它怎麼了?”
小馬哥走過去,拍了怕馬兒腦袋,一副寬慰老兄弟的神態:“它命數到了,想好好歇著了。”他心裏自是清楚,這馬必是身有重疾,才會被拉去屠宰賣肉。他免它被分屍下肚的命運,它也用最後的餘力送了他們一程,可謂互不相欠。
而互不相欠,已然是世人相處最好的平衡模式。
琪雅卻眼淚汪汪的,她剛認識了馬,就見證了這生命的消隕,實在不能讓人快活。
“天快黑了,我看,你還是盡快想辦法上山要緊。天黑時,山上守衛鬆一些。”
“你不跟我一起?”琪雅抹了抹眼睛急問。
小馬哥道:“我們萍水相逢,總有分別時。況且你要去的地方,我實在不喜歡。”葬了那麼多死人的地方,即使風景再美也不過是片墳場。
琪雅又扯了借口:“你的馬死了,我要賠你的,你這樣走了,我就找不到你了,等到有了錢也不知該怎麼還你。”
小馬哥揮揮袖子:“一路小心。”
“我知道是你,”見他果真轉身就走,瀟灑得沒有半點羈絆,琪雅咬咬牙道,“我知道昨夜那個水妖哥哥就是你。雖然我沒能看見你的臉,可我的直覺一向很準,而且,我從你頭發上發現了這個。”琪雅從布包裏掏出截手指長的枯枝,在他眼前晃了晃,“我在岸上醒來時頭發上也纏了些這種水草。”
小馬哥已轉回了身,挑著眉毛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還有,昨夜你曾給我含過一顆珠子……”琪雅說得有點怯怯的,她覺得小馬哥既然不肯承認,她還非要擺出一堆證據來逼他承認,這樣做顯得自己很壞,可人在江湖走,有時不得不壞一些,琪雅想他伸出左手,“你敢不敢,把你懷裏那東西掏給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