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微白,斜月高揭,星鬥已疏。
綿綿無際的群山忽現一紫煙,遠望如山嵐飄然縈繞,卻倏然消隱在其間,蹤影全無。
雖然江南山靈動秀氣,但多年前此一帶出現過山賊,被官府剿滅殆盡,一百多條人命無一幸免,一夜間屍滿遍野,血染夜,淒淒慘然森森。至此,該鎮便一直流傳著這樣一種說法:那些山賊死的不甘,所以他們的鬼魂還山間一直遊蕩,向人索命。更詭異的是,進入深山者無一再返。深山處便為人們所禁忌,也隻有樵夫,牧童上最近的山勞作。由於無人踏足,草木更是蔥蘢瘋長,白日甚連日光未必能泄進幾分,變得更為荒涼陰森,恐怖畏人。
影娘扶著安生,戰栗的望著眼前一幕:累累白骨,腥味衝鼻,迷目榛荒,鬼火瑩瑩。即使她是個鬼,狐鳴鴉嘶,此景還是駭人心目。天漸亮,進的愈深愈是暗,比起夜,這裏的暗多了分詭異,連嗅著空氣都覺著毛骨悚然。
攙著安生的手不禁緊了緊,強忍心中的恐懼,小心翼翼的扶著安生往不遠處的殘破屋走去。心裏默想這一時半刻的,蒼不可能立刻找到他們,安生的傷的趕快治愈才好,而且這裏氣氛詭異,絕非久留之地。
那破屋更似一座孤墳,大門的軸早斷裂半截,斜斜的耷拉在一旁,太暗,看不到裏麵,那黑洞洞的口子,仿佛要把活活把人深吞進去。影娘不禁遲疑,但看著安生還在流血的傷口,咬了牙,打緊二十分的精神。安生的傷很重,再加上失血過多,別說蒼,再來一隻妖的話,後果不堪設想。
邁了進去,撲麵的便是刺鼻的腐爛味,木腐夾著腥味,比剛更甚,令人作惡。定眼打量,蛛絲如簾,塵積層層,偶爾刮起的幾陣陰風,透過陋製的窗格子,攪著周遭腐味,迎麵打來,氣寒透骨,刺穿肌膚般的難受。
“燒起個火,會好點的。”安生的額頭的紗被汗浸濕,一手盡量支著黯淡下去赤炎以免給自己的重量給嬌小的影娘帶來負擔,吃力的說著。
找了個稍幹淨的地兒,緩緩的讓安生坐下。
“你等著,我去找柴禾。”忘了剛剛的恐懼,急急往外走去。
殊不知,風正挾著新鮮的腥味飄逝而去。
饑餓有時候是致命的,尤其是新鮮的誘食,是極具危險的誘惑。
這座山好似完全與世隔離,徹底被黑暗所統治。
火焰似乎被壓抑著,加再多的柴禾也隻有那麼點。
“這到底怎麼回事兒?”影娘不時拭擦額頭的密密汗珠,不禁納悶。
幸虧是安生用靈力的火,普通的火還真怕是燃都燃不起來。
安生則在一旁靜靜的閉目修養,肩頭的藤蔓似乎有加厚了一層,如水般晶瑩的血不再滲出。想起剛剛那個丫頭看著他的傷口,粉黛謠謠,淚痕如線,又準備撕自己的嫁衣給自己紮傷口,嘴角不覺的微微的上揚。
須臾,他突然想到什麼,轉過身,啟口,又閉。
終於,長長的歎了口氣,隔著麵紗,看不清此刻的神情。
“你似乎對我血液的顏色並不驚訝,影娘?”帶著試探,第一次嚐到,心被高高吊起,一個不小心及可能被摔得粉身碎骨的恐懼。
“嗯?”轉過臉,明白了他的意思,低下頭沒有直視他的臉,手裏還拿著小木枝心不在焉撥弄那堆柴禾,低低道:“早就知道你不是凡人,血液的顏色和常人不同並不奇怪。”
“你不害怕我是妖怪嗎?”
“你不也是不害怕我是鬼嘛,”影娘不禁莞爾,安生是不是被蒼打到腦袋了,這麼變得笨笨的,要是他會傷害她,怎麼會帶著她跑遍大江南北的去幫他找人,即使他真是妖,又怎麼樣,是妖怪未必都是令人唾棄的,尤其是她的安生,某日,她就那麼決定了,義無反顧。
卻從來沒有過那麼害怕過被一個人嫌棄,尤其是影娘。
聽見她的回答和低低的輕高高懸著的心似乎終於安安穩穩的被放回原來的位置,如釋重負的一聲輕歎,似乎現在所處的險地也隻是腳下的塵,不值一提。凝眸,注視那個透明的身著嫁衣的新娘,永遠的看不夠,眼眸的深處卻是千絲萬縷的哀傷,因為他知道,她的心終究不屬於他的。他是否該告訴他其實幾日前,他就嗅到了劉青禾的氣息且就在小鎮上。她會恨他嗎?嘴角的弧度依舊,卻是冷笑的味道。濃濃的惆悵爬上眉頭,薄醉的味道,半清半醒,最是讓人絞痛。
她其實還想問,明明隻要藤蔓就夠了為什麼以前還騙她說傷口要繃帶,想想,安生受了重傷,要好好修養,而且目前他是不能再使用靈力了,否則會讓自己傷的更重,還是不擾他好。
柴禾不時發出嗶啵聲,兩個人就那麼亦近亦遠而各自揣著心事。
一股不同此前的異味攜風而來,惡臭不堪,聞之甚於腐肉潰爛,淤積千年,毒可侵身。
沉沉巨踏,步步繁響,聲聲漸進,模模糊糊摻雜著似野獸的低吼。愈近,連這殘屋都微顫起,來者必是龐然大物!
“影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