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玄軒萬分惱怒,原本冷淡的臉上結了駭人的厚厚冰霜,奔去了醫院。
病床上的淺幺就像個精致的娃娃,蒼白的臉頰,蒼白的唇,失神的眼,美則美矣,卻沒有靈魂。
蒼玄軒專注又深切的瞳眸緊緊地盯著她,他沉默不言,伸手拂開她額上的發絲。
半響,淺幺轉過臉凝視這個男人,“你來做什麼?看我笑話嗎?”
他並沒有答話,眼裏卻有微微的惱意。
淺幺的目光漸漸變冷,如冰刀一般的嚴厲瞪視他,“你滿意你所看到的嗎?”這樣狼狽不堪的她。
“你沒事吧。”他輕柔地問。
她冷哼一聲,“不用你假好心,這不就是你要的嗎?”
蒼玄軒淡淡一歎,像對淺幺總是沒轍一般,“你何必這樣呢。”
很多時候,淺幺真的很想弄明白他心裏到底在想些什麼,可眼前的男人,臉上表情波瀾不興,隻是定定的看著她。
咫尺天涯,他們的心。
他的溫柔與疏離,是對她的嘲諷,對她癡心妄想的嘲諷。
明明不是他的安排下推動的嗎?他現在這樣的看著她,就好像她做了不該做的事情傷害他。可笑啊。
像是疲倦至極,淺幺一反常態,收起自己張揚的爪子,“是你不必這樣。”
蒼玄軒當然知道這件事能給淺幺多大的打擊,隻是想象和發生還是不一樣,他沒料到……
唐青不是應該護著她嗎?為什麼還能看著她失魂到這個地步?蒼玄軒心中惱怒萬分,忽又想起是誰把她推到這步田地,如同冬日裏一桶冰水當頭淋下。他有什麼資格責怪別人?隻能神色陰鬱的再次沉默。
淺幺也沒想到自己能這麼的瘋癲,瘋癲得這麼徹底。無妨,人生在世,嗔癡愛恨,起伏跌宕,她算是嚐了個遍了,也不枉來人間走一回,越想越可笑,可仍維持著冷漠的麵具,她隻是淡淡道:“那孩子現在在什麼地方。”
“已經回來了。”他輕聲回答。
看淺幺微微扯動唇瓣,蒼玄軒胸中湧起一股莫名心疼,她的驕傲呢,她那霸氣呢。明知道就是自己傷了她啊,但他還是舍不得……
淺幺好似翱翔天空的不羈的鷹,自由是她高揚的旗幟,可惜想不開傻得想做某人身邊的一隻寵物,她的愛是他手上牽著的線。
鷹就是鷹,不是風箏,鷹愛如疾風來去,俯衝而來,一飛振天,那條線牽住她,困住她,將她弄得鮮血淋漓。
蒼玄軒就在這頭牽著線,欣喜還能掌控她,可當一次又一次看到她笑得張揚卻咽下自己的淚水,最終換來越來越深的覺悟,他給不了她想要的那片天,他有的隻有黑暗。
再怎麼樣甘之如飴,也比不上她能在陽光下閃耀自己的光芒來得美好啊。
帶著難解情緒,淺幺問:“翎那邊呢?你和他說了嗎?”他們之間還有剪不斷的羈絆,那就是翎。不過他們父子倆溝通就好了,用不上她吧。
蒼玄軒淺淺地笑,“你不用擔心,翎能夠理解。”
淺幺眯起眼,理解什麼?理解為什麼他的父母會是這個樣子的?相互防備,相互算計。還是能理解他的母親根本是拿他做工具,想牽絆住他父親呢?
有這樣的母親,難怪他什麼都能理解!
蒼玄軒輕歎,很想忽視淺幺憤恨的眼神,她一直都記恨他將他們母子隔開吧,不會了,以後都不會了。
翎讀完這個學期回來之後就可以一直跟著她了,她的兒子誰也奪不走,再說他們亦母亦友的關係,也和淺幺自己的性格有關,不能完全怪他。兒子畢竟是他們兩個的,生什麼性子實在不是一個人的問題。
哎,女人責怪起來的時候,什麼都能是錯。
淺幺臉上掛著嘲諷的笑容,“也對,是該回來的。”
他一定要把那個孩子領回去,明明知道她有多介意,那個女人曾經在他生命裏占過的地位,現在是明明白白的要她去恨,去計較。不管那個女人有沒在他心裏占據什麼位置,她隻知道最起碼那個叫黑惠的女人,曾經霸占他未婚妻的位置,能光明正大的愛他,這樣的獨一無二就足夠她恨之入骨。和那個女人的兒子活在一個屋簷下,呼吸同一口空氣,她怎麼能忍的下去?
淺幺不怕爭鬥,她甚至不怕輸。隻是活著人要怎麼跟死了的人爭?那個女人從來都沒真正得罪過她,要淺幺拿什麼臉麵和她爭?爭什麼?
原來死亡也可以那樣完滿,那樣幸福。
那才是永恒,刻在別人的心上。而不是活著天天等待著被拋棄。
他算準了她怎麼也不肯低下頭,明白她的倔強與堅持,這樣隻會讓她徹徹底底的斷念,是吧?
她的唇瓣畫出嘲諷的線條,淺幺柔聲問:“你真的就這樣想推開我嗎?”那樣的柔和,柔和到有微薄的暈光在她身上閃現。
還有誰能比他更了解她呢?那麼了解她,他總是知道她的不安,總是清楚她的喜怒哀樂,因此更能準確的給她致命一擊。
淺幺不可思議甜美的燦爛笑靨,在蒼玄軒眼前綻放,他的心、他的魂瞬間被吸入了無底黑洞中,好像在宣告他將永世不得超生。
卻見她疏離抬眼,“門在那邊,不用我送了吧。再見。”
永生永世永墜黑暗,除了黑暗再也不會有什麼可以期待。
淺幺陷入一種枯竭的絕望之中,沒有淚,隻有深沉的疲倦和無以名狀的悲傷。她想像過今天,想象過失去愛那是怎麼樣的狂怒,憤恨滔天,她會不甘,會怨懟,會報複,而這一刻真正降臨了,卻什麼都沒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