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象和真正發生是不一樣的。
就像一朵幹枯的花,看起來依舊鮮豔動人,其實早就已經沒有知覺,什麼是疼痛,早已經麻木,一日又一日,淺幺隻是在漸漸幹枯,漸漸麻痹。
突然明白過來,他對於她是一種潮濕,滋潤著她最後一點生機的潮濕,現在她連這個都要失去了嗎?
這個世界教會淺幺吝惜透露真心,但她卻將所有的真心交付給一個男人,為他笑,為他哭,為他活著,為他呼吸,不過淺幺忘記問他,你要不要我?
在陽光下憂鬱,病床上嬌弱美人靜默地閉著眼。誰見了,心中都會升起一股憐惜之情。聖潔般的傷感讓人為之動容。
唐青放下手中的東西,也靜靜地看著她,就像在看一幅畫。有多少人讀懂她,有多少人能明白她,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這是她教他的。
他在床邊坐下,握起她的手,很認真的與她十指交纏。無愁無怨的睡著有什麼不好?表情既是陰霾又摻雜柔情,默默地將她的手放在唇邊。
淺幺心中微微不悅,卻沒有表現出來。麻醉槍,可以讓一頭獅子即時倒地的麻醉槍,他倒是準備齊全啊,當她是什麼?獵物嗎。
“寶貝,夠了,不要再鬧了,已經太過了,回到我身邊吧。我不會再縱容你了。”他俯下身在她耳邊輕輕地說。
如果他曾經不顧一切地順著她,以為就是給她最好的話,那麼他現在收回曾經的承諾,那家夥不配,不配她這樣的付出,不配得到她……這一次就算是困住她,他也絕對不會再放手,絕對!
“我們才是對方的唯一。”唐青撩人的眼眸閃過一絲陰沉。
淺幺仍是閉著眼,就像什麼也沒聽到一樣。
直到唐青離去,又再次回來才看到她呆坐在窗邊,無神的眼飄了過來,後麵跟的是誰?肯德基爺爺,他來湊什麼熱鬧。
唐青沉默地拿出豐盛的午餐,肯德基爺爺嘴巴一張一合自進來就沒有停過,淺幺充耳不聞。
有一種生活,淺幺過去十幾年的生活,是一種極致的孤寂。
沒有人把你真正當回事,你也不要期望能有什麼樣的親近,危機關頭,你永遠是被放棄的那一個,現在不背離你,明天、後頭總有一天會背離你。
等待背叛的生活,等待被人背棄的生活,無時無刻要算計的生活,沒有永恒的敵人也沒有永恒的朋友隻有永恒的利益的生活。
有些人生來就要背負這些,他們沒得選擇,又或者深陷其中無從選擇。就像宿命的詛咒,掙脫不去。
但淺幺不同,隻要她願意,她可以有堂堂正正的身份,在陽光下生活,她有人等她,有人永遠不會放棄她,隻要她願意,她就可以脫離那種生活,她是千麵,她可以選擇想要的生活。
如果那樣的生活給不了她所求的,為什麼還要堅持如此艱難的生活。
為什麼她要作踐自己?
為什麼?
很簡單。
因為她蠢嘍。
因為她愛他。
強求,她過去的生命貫徹最徹底的就是強求,不按該走的路走,不做該成為的人,她硬氣的要命,隨心所欲想怎麼樣就一定要怎麼樣。
也許她不應該強求在他身邊,她是因為他身上的溫暖才想跟著他,但是她不知道正是因為距離他才肯給出溫暖。如果當時隨他安排離開,也許今天她還會是他惹人憐愛的小妹妹。
她也問過自己,後悔嗎?那麼多的傷痛,那麼多的血淚,換一個冰冷的男人。問了幾千萬次,答案都一樣,她不悔,這是她最靠近他的方式,也是最接近全部的他的可能。
每一次都是她一逼再逼,每一次都是他一退再退。
怎麼樣她都覺得值得。
怎麼樣都值得嗎?
心中如撕裂般的疼痛,有淒厲的哭號,臉上卻隻是漠然,還有茫然,真的淚對淺幺來說就是硫酸,流出來隻會毀了一切。
天使麼,淺幺有一張天使一樣的臉,也有一顆惡魔的心。
是她強求嗎?她不配擁有,她不該妄想……
所有人都對淺幺搖頭,告訴她這是不行的,隨心所欲的生活最後會被生活懲罰。
那有何妨?淺幺還是要說她不在乎。
今天遍體鱗傷她也不在乎,最起碼她求過,用盡全身力氣去求她真正想要的。
依偎在唐青的懷裏,淺幺發現自己終於找回了流淚的能力,有點模糊啊,他的臉。從靜靜地流淚,到痛苦失聲,再到聲嘶力竭。
能哭、能宣泄、能有自己的情緒原來是多麼讓人解脫的事情。她忘記太久了。
哭夠了,也累了,迷蒙中她問依舊笑臉的肯德基爺爺:“我能回頭嗎?”就讓她解脫吧,也讓他解脫……
肯德基爺爺還是他招牌式的笑容,“能,當然能。”
能啊,這樣啊。淺幺甜甜的笑了,純真得奪走人的呼吸,“那我就回來嘍。”然後在唐青的懷裏沉沉睡去。
好夢,我回來了。
唐青眷戀地看著她甜美安適的睡顏,露出了第一個淺淺的微笑。千麵,隻做自己的千麵,不用再去扮演別人的千麵。
淺幺,還是那個不顧他人死活,隻求自己開心,沒心沒肺的淺幺,這樣才對。
抱緊她,他們才是對方唯一的依靠,生命的唯一。
生活會回到原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