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幺第一次見到蒼玄軒的時候才9歲,還是個在街上坑蒙拐騙偷的小娃娃,得來的東西就拿回去和那個酒鬼幹爹分。
那時蒼玄軒一次又一次的尋找幹爹,希望他能出山幫忙,比三顧茅廬還三顧茅廬。淺幺饒有興致地看他和爛醉如泥的幹爹溝通,再一次又一次的挫敗而歸,世界上還有這樣的傻瓜啊,幹爹醉成那樣連人都分不清,他收養她兩年了,能好好說話的機會用兩隻手就數的過來。
別看她人小,鬼點子一向不少,小聰明那有得是,她都看得出來幹爹根本就是借醉推脫嘛。
淺幺不出去當小小太妹的時候,她會窩在幹爹唯一的財產裏打發時間—他無數的書裏,她立誌做一個是個有文化、有頭腦加超級漂亮的太妹。有一次讀到竹林七賢的阮籍狂飲大醉60日,拒絕司馬昭提親的故事,她莞然一笑,她幹爹比這個厲害多了,據說大醉了很多年呢。
蒼玄軒每月一次的拜訪成了淺幺那無聊生活中的期待,看著他淡笑著和醉得分不清前後左右的幹爹說著不著邊際的話,那閑然安適的樣子,讓她覺得這個世界很輕,輕得飄飄然。
他很愛笑,雖然多是含笑,和她笑得很猖狂完全不一樣,和幹爹瘋瘋傻傻的笑也不一樣,甚至和其他來找幹爹的人那討好的笑也不一樣。但是她很喜歡,因為那笑容非常幹淨,清清涼涼地安撫了她那顆小小狂躁的心。
淺幺喜歡和他在一起,一直都是,讓她平靜,讓她安寧,讓她很容易快樂、很容易滿足。
幹爹說過這個男人有天大的野心,妄想改變宿命的野心,而且還不隻是想改變他自己一個人的,邊說邊多喝一些,接著喃喃道,太可怕的人。
可怕到天大的野心都毀滅不了蒼玄軒的清澈,在他身上聞不到一點點爭權奪利的惡臭,一個奇怪磊落的人。
“人生如夢,一場幻影,聚散隨緣,強求無益。”
可是淺幺卻看得懂幹爹那眼中明明白白地寫著,相見恨晚,但她不懂是什麼摧毀了幹爹對這個世界的信任和期待。
蒼玄軒每次都會給她帶好吃的,隨意地坐在地上陪她聊天,站起來時會微笑著向她伸出手。淺幺對著陽光淺幺眯著眼抬頭看向那張俊顏,那好看的五官在光影下而更加顯得深邃。
夏日,走在街上,蒼玄軒總會用影子為淺幺遮去毒辣的陽光,他對她微微的笑,那微妙的神情,淺幺永遠記得,他說:“陽光太烈了,是不是?小心別曬傷了。”
萬物都需要陽光,隻是人們忘了陽光常常也會帶來疼痛,陽光是必要的,但卻不能太多,太過。
有些人要向著陽光活著,如同向日葵,就像淺幺,迎著陽光是為了保護自己背後的傷處,熱愛偽裝自己然後再肆無忌憚地生活。
有些人要背著陽光活著,因為這樣能為對他重要的人遮擋傷害,提供庇護。
每次,蒼玄軒都是無功而返,他卻總是清淡笑笑,然後灑脫離去,就好像本無所求一樣。他走的時候也總是笑著摸摸她的頭,問淺幺下次要帶什麼給她吃。
淺幺那年少聰穎的心能很敏銳地感覺到他也很喜歡和她在一起,蒼玄軒曾經說,她身上有旺盛的頑強生命力,還能感染別人,帶來生機,就像燦爛的陽光。
她也曾經問,那她為什麼不能為幹爹帶來生機?
蒼玄軒凍結了微笑,他說,她的幹爹陷入黑暗太深了,已經無力抓住生命的陽光,這是他們這些人宿命的悲哀,即便再向往,再渴求,卻還是不能擁有。
“所以,淺兒你要永遠記得,你和我們這些人不一樣。”他清俊的臉上有奇異卻邪惡的悲哀。
黑暗中的太陽,那還是太陽嗎?那是日食,是太陽的劫難。
第一次見到他,在他少年老成的18歲,時間慢慢流走,有他漸漸成熟的19、20歲,還有他越來越有氣勢的21歲……
那段時間,淺幺很認真學各種各樣的東西,她曾經天真地想過也許日子會這樣下去,有一天她會長大,有能力可以照顧幹爹,可以守護一個家,有幹爹,有她,也有他。
有一天幹爹突然清醒了說,他要去見他最重要的家人,叫淺幺照顧好自己,等他回來就會做她的好爸爸。
淺幺一直等,卻沒等到幹爹回來,隻等來他的死訊,她才知道幹爹所有的親人早在一次陰謀中都死了,所以她還是沒有等到一個好爸爸。
而蒼玄軒給的純粹笑容則止步他的21歲,就在淺幺堅持要加入暗門的那一天,淺幺見到了真正的他,黑暗未來的王者。
他看不出情緒深沉地盯著她,他比誰都清楚眼前這個小女孩能有多麼倔強。
淺幺說,如果暗門不收她,她總能找到別的什麼地方去準備她想做的事情。
他不會讓那樣的事情發生,所以自己就一定得看住她,然後再適當的時機把她永遠送出這不該呆的地方。
蒼玄軒做到了,隻是一路上他也付出了慘痛的代價。
事實證明,淺幺是個可敬也可氣的對手,先前是她還太稚嫩,蒼玄軒不得不等她長大,等她強大,實際上等她長大就像養了一隻慢慢吞噬他的猛虎,卻還懶洋洋地不肯去做她本該做的事情。
已經太遲了,就是用踢的,他也會把她踢走,蒼玄軒發誓。
隻是,還沒走成呢,淺幺就狠狠甩了他一巴掌,玩過頭了吧?這麼快認輸,拿自己開玩笑,不是她會做的事情,怎麼可以,怎麼可以傷害自己?
淺幺衝出暗門之後,居然會失魂到被人送去警局,還大鬧警局,那麼多人搞定不了她一個人,相熟的署長頭疼不已,心裏也明白是想找誰,叫來了殺手鐧—唐青,好一頓折騰,才拿下她,卻免不了傷到她。